μ’s 告别演出：跨次元产品唤起无数人内心爱意

一款由五家公司共同构建的完整跨维度产品，引发了无数人的由衷喜爱。

2016年4月1日，是《LoveLive!》粉丝最难忘的日子。

当晚，9人声优组合μ's举办了最终公演“ラブライブ！μ's Final LoveLive！〜μ'sic Forever♪♪♪♪♪♪♪♪♪♪〜”，5万5千名观众手持荧光棒在日本东京巨蛋等候，公演在221个会场播出，其中海外有30个会场。这场高规格的公演成为了μ's的告别公演。

花朵形状的中央舞台上，九位声优身穿橙、白、蓝、绿、黄、红、粉、水绿、紫等颜色的蛋糕裙，围成一圈，挥舞着双手，唱起一首名为《We Are One Light》的歌曲。这首曲调甜美轻快的歌曲是剧场版动画《LoveLive！学园偶像剧场版》的主题曲，也是最打动粉丝心弦的歌曲之一。

在飞舞的泡泡中，观众们有节奏地挥动着九色荧光棒，泪流满面地跟着一起唱，并大喊“Ima ga kaikai！（这是最美好的时刻！）”

这一刻，东京巨蛋仿佛是一个异次元的国家——5.5万人正在向μ's这个既存在于二次元世界，又活跃于三次元世界的偶像团体告别。

赶到现场的中国粉丝Justvv后来在知乎上写下了他当时的感受：“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瞬间会突然袭来，让你情不自禁地哭出来，然后你会在歌声中止住哭泣，加入到加油的队伍中，或者你只能眼含热泪大声呐喊。”

这个名为μ's的组合诞生于2010年。如果你对二次元世界有所了解，却对“LoveLive！”一无所知的话，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LoveLive！是日本动画公司Sunrise、角川书店旗下杂志《电击G's》、唱片公司Lantis共同策划的跨媒体偶像计划。计划围绕九位性格各异的二次元少女展开，为了拯救面临倒闭危机的“音木坂学园”，她们组建了校园偶像团体μ's，向着夺得比赛第一名的目标努力拼搏。LoveLive！的粉丝们通常被称为“LoveLiver”，而在中国，她们还有一个更容易记住的名字——拉拉族。

成为女同性恋后，大三男生开元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头像换成了《LoveLive！》中的角色“西木野真希”——一个有着红色短发、有点傲娇性格、音乐才华横溢的美少女。这是他在二次元世界的“妻子”。为了得到她的角色卡，他在手游《LoveLive！》上花了60多万日元。

霜月彩几乎参加了《LoveLive！》在中国的每一场演出；而姬坂奈奈则更喜欢用文字记录自己对《LoveLive！》的喜爱，她曾在知乎上写下了数万字的《LoveLive！》幕后故事，也写下了两万多字的演唱会后感想。

与以粉丝创作为主的虚拟偶像初音未来不同，LoveLive！的核心是“读者参与型偶像企划”，也就是说粉丝们会参与到偶像的成长和创作中。无论是团体名称、小分队成员、每首歌曲的中央（也就是公演的中央位置），甚至是角色的性格，都是读者通过杂志投票等方式参与决定的。就像团体名称“μ's”——希腊神话中掌管文艺的九位女神，也是从读者的建议中选出来的。

μ's既不是单纯的虚拟偶像，也不是普通的三次元女子偶像团体，而是打破了二次元与三次元世界的界限。《LoveLive！》这个偶像计划，从一开始便同时进行着二次元与三次元偶像的合作。在二次元角色正式出道三个月后，《电击G's Magazine》公布了将组成真正μ's的9名声优名单。不过，这份名单上的候选人几乎都是新晋声优。杂志介绍道：“虽然她们只是和刚以偶像身份出道的女主角们一样的新晋声优，但9人齐聚一堂！请大家和声优们一起，支持今后一步步成长的《LoveLive！》吧！”

最初被视为《偶像大师》翻版的《LoveLive！》并未大获成功。由于声优几乎全部为新人，该组合的首张单曲只卖出了434张，其中10张是由声优新田惠美的家人出资购买的。另一位声优青空德井还与空荡荡的展位合影。在项目启动的第一年，他们几乎被忽视了。

如今《LoveLive！》已成为日本Oricon榜单的常客，μ最终场公演的BD销量首周就达到7.1万张，位列日本女歌手音乐BD销量第四位。截至今年10月，手游《LoveLive！偶像梦幻祭》全球用户已突破3000万。同时，根据日本博报堂今年9月公布的调查结果，《LoveLive！》的市场规模已达439亿日元，仅次于日本人气偶像组合“岚”。

2015年年底，μ's成为历史上首个登上日本红白歌会的声优团体，大屏幕播放着μ's的演出动画，声优们身穿与动画中一样的红白裙在舞台上演唱动画第二季主题曲《那是我们的奇迹》。

LoveLive！确实成为了一个奇迹，这个偶像项目的背后，是五家公司组成的完整二次元产业链。

作为计划发起方，《电击G's》杂志为计划提供市场调研、用户反馈、漫画连载等平面宣传；唱片公司 Lantis 负责音乐、Niconico 直播、广播剧等线上宣传；动画公司 Sunrise 负责计划的动画制作和 PV 制作。Bushiroad 随后加入并成为动画的出资方，Klab 则负责手游的开发。

日坂奈奈认为《LoveLive!》“太容易入坑了”。五家公司同时运营音乐、电视广播节目、漫画、动画、游戏等产品，让人们通过更多渠道认识并喜欢μ's。他们可能是偶像宅男、游戏宅男、动漫宅男、声优宅男，甚至是从未接触过这种文化的人。亚文化爱好者的相互吸引，形成了《LoveLive!》现在的粉丝群体。

虽然二次元的μ's是不可触碰的，但三次元的九位声优却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是另一位人气虚拟偶像初音未来，也只能通过全息投影来观看她的演唱会——这也是最近距离了。不过，粉丝们可以通过演唱会、握手会等活动，近距离接触到伴随项目一起成长的九位声优。

就像《东条希》的声优楠田爱奈留着和角色一样的双马尾，《星空凛》的声优饭田里穗留着和角色一样的短发一样，这九位声优都饰演着自己的虚拟角色。但角色和声优之间的关系，并非配音演戏那么简单。内田绫的“腹黑”属性，除了声优身份之外也是资深宅男的青空德井，声优们自身的可爱点都被附加在了二次元角色身上。

“西木野真希”的声优皮尔曾在采访中表示：“其实我们在演绎角色的过程中，自己也逐渐变得像角色，甚至发展出一些更深层次的联系和趋同。”这九位少女从平凡、略显稚嫩的少女，成长为能够自立门户的人气声优。在众多“女同”眼中，她们的努力和成长，象征着μ在动画中的成长经历。

对于“两个μ's”，久坂奈奈曾在幕后花絮中写道：“她们亦假亦真，亦故事亦生活，既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九个截然不同的人，却是一个怀揣着相同梦想的群体。她们不是举世闻名的巨星，只是随处可见的九个平凡女孩，只是我们心中的女神。”

“十八个人形影不离，小姐姐一直在感谢对方，也就是感谢角色。他们已经成为一体，真的就是那样。”24岁的女同性恋者富木如此形容“两个μ's”之间的关系。

正如粉丝中流传的那句名言——“偶像是贩卖梦想的职业”，富希觉得《LoveLive！》带给她很正向的力量：“她们都是平凡的女孩，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了自己小小的梦想，一步步取得成功。和她们在一起会让你感受到成就感或者满足感，我是这么认为的。”

2013年，富贵在看完动画第一季的前三集后，就彻底被迷住了。“太吸引人了，我情不自禁地进入了那种状态。也许这就是LoveLive!的魔力，就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感染力。”谈起LoveLive!，这个北京女孩总会提到“感染力”这个词，“看他们唱歌跳舞，你会很开心。”

相比现实生活中的偶像，这些二次元世界的美少女永远不会老去，她们永远青春可爱，永远跳跃充满活力，在一次次跌倒哭泣后再次站起来。富木认为：“AKB48或者三次元偶像都是职业选手，所以这是她们的工作，或者这是她们的饭碗。但我觉得校园偶像不一样，我觉得校园偶像传达的是一种精神。”

因为90年代的《美少女战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富贵，在进入初中之后才真正进入了二次元的世界。作为一名Cosplay爱好者，富贵从《LoveLive！》购买了20多套“绫濑绘里”的cosplay服装，平均每套服装的价格在500到600元人民币。如果加上收集的各种角色周边、手办以及游戏内消费，富贵在《LoveLive！》上已经花了好几万元。去年，她和朋友们成立了专门翻唱《LoveLive！》中舞蹈的舞蹈团体“ShinePlus”，开始在一些漫画展上表演。

和富贵一样，跳舞成为了很多喜欢《LoveLive！》的少女们表达信仰和爱的方式之一。她们穿上和μ's一样的服装和假发，不断学习新歌的编舞和动作，完成表演——现在在漫画展上几乎随处可见她们的身影，这些少女们在舞台上扮演着自己的偶像。

富贵和朋友们怀着希望看到声优和角色同台演出的愿望，组建了舞团。她戴上黄色假发，扮演自己喜欢的声优南条爱乃。现在的“ShinePlus”舞团共有18人，其中9人负责cosplay二次元角色，另9人负责cosplay三次元声优。“早期我们还没出名的时候，在北京的两次预赛就拿了冠军，真的是靠实力拿的冠军。后来在北京有一些比赛，是那种全国性的比赛，我们也拿了冠军。”去年A站举办的“AC舞蹈大赛”上，“ShinePlus”拿下了团体第一名。

不过，富贵在2013年才第一次举办LoveLive！的演出。当时，LoveLive！在中国还是一个不温不火的偶像项目。富贵和朋友们在北京的漫画展舞台上演唱了《雪光晕》这首歌。“那时候，几乎没有人知道LoveLive！，知道的人很少。不像现在，漫画展上到处都是LoveLive！的cosplayer。”

舞台不大，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在唱什么。十余人的啦啦队站得很整齐，手拿荧光棒在舞台前方为他们加油。“没想到会有这么专业的人，该换颜色就换颜色，该喊口号就喊口号。”回想起来，富基还是觉得“很感动”。演出结束后，富基和朋友们走下舞台，向啦啦队深深鞠躬，感谢他们对自己表演的鼓励。

LoveLive！在中国的火爆程度稍晚，2014年随着TV动画第二季的开播，手游《LoveLive！偶像幻想祭》被盛大游戏引入中国，LoveLive！开始被越来越多人熟知。

在游戏行业工作了六年的女同霜月绫认为，“手游的成功是无法复制的，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相比于更早的《偶像大师》等偶像作品，《LoveLive！》在中国确实遇到了一个好时代：二次元概念的兴起、日本二次元手游的引入、视频网站开始越来越多地购买正版动画……

2014年7月，上海地铁2号线上出现了一辆以“LoveLive！”为主题的“痛地铁”，车厢外侧贴满9个角色的图片和装饰，车厢内侧贴满手游广告。“痛文化”源于日本，所谓“痛车”，就是把喜欢的动漫人物、动漫公司或角色的字画贴（喷）在车厢上装饰，如同人体纹身。那些前往参观、跪拜“痛地铁”的“女同志们”一度成为社会新闻话题。

“可能在日本下跪不影响交通，最多成为八卦新闻，但在中国，没人能接受。”久坂奈奈算是比较资深的偶像宅男，在迷上《LoveLive！》之前，他就关注过《偶像大师》、《Wake Up, Girls！》等日本女子偶像团体。

“因为第二季第九集二年级生在风雪中行进的剧情让我想起了偶像大师第二十集的约束，很喜欢这种凭借自己的意志克服困难的品质。”久坂奈奈更喜欢讲那些偶像的故事，在深陷坑中后，他觉得最让他感动的不是偶像们的成长感，而是他们来之不易、艰辛的历程。

出道一年半，日坂奈奈为了LoveLive！演唱会和剧场版动画，飞遍香港、台湾、日本，加上其他费用，这五万多元的开支，差不多是她一年薪水的一半。日坂奈奈似乎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说：“追偶像，就像一场无望的单恋。”

相比于现实生活中追偶像，父母无法理解久坂奈奈对虚拟偶像的狂热，甚至一度认为“好好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并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反复劝说他。更让父母疑惑的是：与其喜欢这些，为什么不找个真正的伴侣呢？

“我妈妈曾经对我抱怨，说我有钱有精力去爱偶像，但还不如多爱父母和现实中的女孩子。说实话，这真的让我很受伤。”他的父母觉得，久坂奈奈喜欢“动漫”耽误了他找对象的时间。

但久香奈绪的无望单恋却比预想的提前结束了——不老的二次元偶像也有告别的一天。

与AKB48每位成员毕业不同，LoveLive！项目以团体“毕业”来完成世代转换。项目进入第六年，当动画中的九位女高中生实现梦想面临毕业，九位声优也从默默无闻的新人成长为人气声优，μ的故事也将迎来暂时的结局。

与此同时，他们的继任者也已经到来。

爱克娅

在这个商业模式成功之后，官方在去年10月推出了新的偶像团体Aqours。新九名女孩继续朝着μ的目标努力——原来的九名声优都在变老，“LoveLive！”的规划并不只局限于一个团体。

由于工作原因，富贵没能飞去日本看μ的最后演出。舞团的部分成员飞去日本，剩余成员则一起在团里等待告别演出。富贵回忆那天：“我们听着他们的直播哭得跟狗一样，他们也哭得窒息。”

久坂奈奈独自一人飞往日本。赴日当天，他一大早就拖着行李箱走出小区，但很快在公交站就泪流满面，最后不得不给朋友打电话安慰。“看到微博上有朋友提到自己请假去看Final Live，说‘我觉得如果老板感兴趣问我去哪了，我可以老实地说去分手了’，我觉得这句话挺有意思的。”他后来这样记录自己的感受。

演出结束后，μ's九名成员流着泪表达感激之情，缓缓走下主舞台。

日坂奈奈彻底心碎了。在最后一场演唱会上，日坂奈奈感觉自己格外的冷静，突然间对《LoveLive！》失去了热情。μ的毕业，不仅是《LoveLive！》上他的心碎，更是现实生活中的心碎——他暗恋的女孩认为，和朋友一起看《LoveLive！》时，他是最闪耀的。回去后，日坂奈奈删除了之前写的文章和微博，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写不出那种充满爱和幸福的文字了。

如今，距离 μ's 的最终公演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以新组合 Aqours 为主角的电视动画《LoveLive！Sunshine！》也结束了第一季。对于当初的“女同性恋”们来说，现在已经是“后 μ's”时代了。

但霜月绫还是觉得自己对新团体Aqours无法像对μ's那样热情。她表示：“到最后就只有一个大坑《LoveLive！》，感觉其他的都进不去了。”富贵继续关注新团体Aqours，但也决定继续舞蹈团：“我也没跳过多少舞蹈，我们团里很多女孩子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们不会放弃的。”刚通过《LoveLive！》开始了解偶像文化的“凯神哥”，将一部分热情转移到了《偶像大师灰姑娘女孩》身上，没能继续追求Aqours，而是开始对Nogitoku46等立体女子偶像团体感兴趣。

有人选择离开，有人选择留下。知乎上有一篇帖子叫《μ's Final Live 结束后，你会如何纪念你的 LLer 岁月？》有人定了十年后 μ's Final Live 的闹钟，并同步到自己的 Apple ID，希望永远记住这段时光。

“Lala粉丝”凯凯夏写道：“怎么纪念呢？大概一提到μ's，我就会想：那是我们的奇迹，那是我们一起实现的梦想。它们已经成为我青春的一部分了。”

（应受访者要求，葛开元、富贵、霜月玲、日坂奈奈均为化名）

标题图片来自：matome.naver.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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