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委托日，果果为单主准备惊喜礼物，传递温暖与快乐

果果为单主准备的惊喜礼物 受访者供图

在任务截止日前，果果要把微信的个人形象换成周棋洛的照片，并且用那个人物的身份先和客户沟通。同时，果果会查看客户的朋友圈，把客户的生活照片设成手机屏保，等见面时可以假装无意中展示出来。果果对自己的这个小计策挺自豪，她说：“等客户发现时那种惊讶的样子，我就特别开心。”

果果承认，近期靠热情支撑工作确实很辛苦，不过她依然享受其中，即便正好碰上身体不适，遇到个人委托也能立刻变得精神焕发。虽然扮演角色有时会让她觉得累，不过带给别人的快乐和温馨，又让她领悟到cosplay崭新的价值。

果果委托时的照片 受访者供图

果果曾经认识一位性格孤僻的独居者，她连和自己的“伴侣”对视都不敢，后来，独居者渐渐向果果诉说日常中的烦心事，果果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

单主感到十分意外，她未曾料到“委托男友”会流泪，仿佛周棋洛确实因关心她而感动落泪。果果的真挚与体贴，使她在委托环节逐渐放松，渐渐变得有勇气。

在海边，果果和单主一起点着了烟花棒，细小的几束火苗发出噼啪的声响。在暮色初上的时刻，两个女孩的眼中映照着火光和对方的身影。在漫天彩霞和零星烟火中，她们在海岸边的岩石上坐下。远远望去，那边是烟雾笼罩的海岛、连绵的山峦以及连接两地的宏伟桥梁。在海风轻拂里，她们紧紧挨着谈了很久。

果果和单主在海边约会 受访者供图

我觉得非常奇妙，许多人凭借共同的兴趣聚集在一起，又因为一段机缘得以相识。cos委托本质上只是个临时的躯壳，但通过这个角色，我能以男主角的身份去抚慰她，给予她一些生活的动力和希望。果果这样说道。

虚拟爱人，

还是现实甲方？

女孩们常把“他以我作媒介来追求你”当作这种关系的注解。心目中的伴侣，借助扮演者的外形和躯体，把浪漫的憧憬化作相互倾慕的实践。然而类似电影《甲方乙方》里的“美梦短时体验”，一旦约定履行完毕，恋人便沦为网络上的陌路，变成了交易双方。

需要催促对方结清尾款，又怕影响男友形象的人，通常会在任务完成次日，谨慎地通过短信告知对方：“亲爱的，剩余款项为两百元。”

委托合作大多遵循“预付定金，尾款结算”的规则，客户先支付一部分费用，项目完成后支付剩余款项，若超出预定时间，则需支付额外费用。

甲方与乙方之间的合作确实名实相符，但单主和coser之间却找不到一个能够提供保障的“中间组织”。想要找到合适的乙方，单主必须“千辛万苦去寻觅”。

在部分闲置置换网站上，扮演者会张贴自己的“托付启事”（角色扮演委托说明）。栗子提供的链接里，有113位表示了关注意向，不过这仅是她们相互了解的一个渠道。她与委托人的详细交流，依然通过即时通讯应用进行

曾经与单主江月有过两次合作，她也曾在二手平台上寻找过coser，但是觉得可选的人选非常有限，因此江月更愿意通过社交应用来寻找coser，而且拍下预付款和尾款确认收货的流程，会让她感觉自己是甲方而非女友，产生一种分离感，这也仿佛在提醒她，以往的美好与快乐都是用金钱换来的。

江月和coser的合照 受访者供图

随着cos委托的范围逐渐扩展，网络上的委托渠道和实体委托店铺也相继浮现出来。在这些地方，coser的个人资料被当作商品一样展示出来，委托行为变成了类似下单的过程。部分平台还会公布排行榜，coser的位次完全取决于接到的委托数量。

心凡对这种委托形式感到不悦：这种方式让她觉得像是挑选牛郎，让她很不自在，她依据第一眼的印象来决定是否接受委托，而商业化的流程会不断提醒她，这整个过程不过是一次买卖。

因此，多数女性会在网络社交渠道上寻觅心仪的恋爱对象，但由于缺乏平台提供的安全措施，缺少法律层面的规范，且圈子内没有形成统一认知，这类委托行为就好比是“赌博”，涉及的经济付出与服务回报，常常并不平衡。乙游委托的实质是一种个性化的情感模拟，其评价体系十分灵活多变，而决定这些评价的关键因素，通常掌握在出资的一方手中。

心凡和coser的合照 受访者供图

当甲方的要求与乙方表现出现不一致，冲突便显现了。坐姿不当、使用流行语、化妆补妆、取下假发、与陌生人交谈、谈论私事等细微互动，都可能触动委托人的敏感神经。如果沟通无法解决，委托人投诉无路，coser可能遭遇的——是突然出现的负面评价，还有持续很久的网上争执。

挂条，亦称瓜条，通常是某人单独发布帖子，抱怨自己糟糕的委托经历，同时揭露coser的假身份，以此告诫其他同好要小心防范。

挂条一出，看客们便纷纷聚集。当评论区的指责声不断升级时，扮演者常会出来解释，有时还会反击指责者。挂条引发的指责、谩骂、公开个人信息，把冲突从网络扩展到现实。移除挂条、说明情况、不再接活、注销账号，是常见的处理方式。

栗子曾经在自己的社交动态中，经历了一场关于“公开指责”的风波。一位委托人因为扮演者私下恋爱而要求取消订单。扮演者不认同这个理由，拒绝取消并公开了委托人的信息。委托人看到后，又反过来公开了扮演者的信息。这些公开的信息引发了网络上的攻击，让栗子感到十分不安：要是自己被公开指责，她可能会离开这个圈子。

cos扮演原本让虚拟中的恋人得以现身真实世界的愿望，但一旦涉及金钱，甲方与乙方之间的现实纠纷就化作一道道公开指责，而那些公开指责引发的恶意攻击，会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混乱的局面里，又有谁会想起，cos扮演最初是为了实现一个梦想？

梦醒时分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灰姑娘即将离开宫殿，美好的梦境约会也该画上句号。

告别夏鸣星时，江月伫立在地铁车厢外，目送车门缓缓关闭，看着夏鸣星挥手渐行渐远，最终在他视野中消逝不见，直到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才终于落下积攒已久的泪水，怀中紧抱着他当初赠送的黄色花束。

江月抱着“夏鸣星”送的花 受访者供图

江月向下看去，正给友人发送文字，内容是“现已着手停止……”这场景，仿佛某部书卷的终章，一个假期临近尾声的两天，一次旅程即将结束的当口，各种留恋的、苦涩的、涨满的感觉，全被称作“停用现象”。

这场梦的结束，不是一瞬间的崩塌，而是慢慢蔓延的裂隙。

临近任务收官之际，江月始终心绪平静。转从第三日听讲开始，往事竟似骤然涌现。她将手机藏入被中，不断浏览当日影像，即便其中包含若干模糊不清、效果欠佳的画面。待她惊觉之际，枕套已然洇湿一片。

心凡感受到的戒断感受，在分别的那一刻最为强烈。起初她确信自己会留恋，但断然不至于痛哭流涕。

各个地铁站内，coser找借口暂时离开，让心凡在站台等候他。当时我似乎察觉到他有什么打算，却说不清具体是哪件事。心凡带着几分不安和期盼，向朋友发送信息，询问倘若自己真情流露该如何是好。

他再次抬头时，正捧着鲜花站在她面前，手里捧着鲜花的那位，始终在懊恼着花不够壮观、不够美丽，心凡却泪流满面地表示：“这是我一生里头一回收到鲜花。”她起初小声抽泣，后来哭声渐大，最终紧紧抱住那位coser的胳膊，放声痛哭。

分别时，coser送给心凡的花 受访者供图

地下交通枢纽中行人步履匆匆，电子提示音不断循环播放，也在警示心凡，果然即将各自离去。

在返回家的地铁上，心凡收到了一位coser发来的图片，图中她佩戴着陆景和的饰品，饰品上挂着心凡戴在她手指上的那个戒指。如同灰姑娘遗落的水晶鞋，即便梦境已经破灭，但幸福与爱意并未消散，依然存在于现实生活中。这份情感，也赋予她们更强的决心，去对抗生活中的重重阻碍与考验。

心凡看着照片，泪如雨下。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一定会的。”他说。

（本文涉及人物均为化名）

融媒体中心主任 | 许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