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毕业生 Chinico 为参加 BML 坐 6 小时普快,赢票住不起酒店
可能每个人都会这样,否则他们就不会在这里了。一切都是为了爱。
7月22日中午12点左右,Chinico从安徽蚌埠坐上了前往上海的普通列车。火车单程需要6个小时,Chinico花了140元买了一张来回车票,参加BML(哔哩哔哩宏链)。这也是他为这次旅行准备的预算中的大部分。两张票面价值780元,是在哔哩哔哩的一个视频比赛中赢来的。因为没钱住酒店,活动结束后,他就在晚上11点的酒店坐火车回家。
这是他高中毕业后第一次离开家乡蚌埠。
7月23日上午,廖金瀚和父亲从杭州乘坐高铁前往上海。在美国读高一的廖金瀚已经是Bilibili用户五年了,父亲知道他是Bilibili游戏区的up主,也不反对也不支持,但他的BML之行全部赞助都给了他。由于路上有些延误,他错过了预定的高铁,最终在下午1点左右抵达了世博会现场。
张珏是上海人,读高一。他最开始在优酷当上主播,直播比赛。不过水平很差,曾经在同一个视频里被同一个观众说了五遍“受不了了,你怎么玩的这么差劲”。他倒是没太在意,继续在哔哩哔哩当上主播,甚至还动员亲朋好友一起来看。7月23日,他家原本计划自驾游,但张珏临时通知他,他手里有一张780元的“演唱会门票”,已经预约了。父母同意了。
张珏的票是秦尼科给的,两人认识才几个星期,从未见过面,所以约好在BML开赛前见一面。“秦尼科拿到票后,想低价卖给我,我说你要么给我,要么我就不管了。”秦尼科能拿到票,多亏了张珏亲朋好友的支持。
2016年7月23日,共有1.2万人涌向上海世博园区的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参加这场名为BML的线下交流活动,如果算上那些只买了场外票的观众,那么这次的人数已经超过2万人。它并不完全是张珏跟父母说的“演唱会”,而是以B站up主和粉丝的交流为中心,还邀请日本当红嘉宾现场表演,有演出,也有游戏互动等场外活动,总之一切都围绕着观众对二次元的热爱展开。
这是B站举办BML的第四年,也成为了B站最知名的线下活动品牌。四年前的10月5日,BML演出还只是在一个能容纳800人的小场地举行,如今不仅升级为超大型演出,连口号都改成了“在原来的地方等你”。一直保持着BML全场完美出席记录的粉丝Ted,为四届都排上了座位,他认为最好的是2014年的那场,大概有2000人,“气氛很好,后面两年场地更大,人更多,还有很多神秘的尴尬。”
虚拟世界中的up主们的熟悉感当然是吸引粉丝前来的一大原因,不过像秦尼可、廖锦涵和张珏等人也不少人亲自见面,他们在张珏的群里,这是他们三人在现实生活中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BML,更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ACG聚会。
今年BML的火爆程度超出很多人的预期,开售不到2个小时,演唱会官方门票就销售一空,最贵的1280元门票4分钟就售罄。首场直播开始前,长达500米的BML队伍就从黄浦江边的会场一直延伸到奔驰中心门前的马路上,早早挤进会场的粉丝们还在继续排队,有人排队买周边,有人赶到游戏区等着up主的直播。40°的高温下,更多的人不得不“躲”在会场的商场里,而星巴克成了最好的“逃生点”,几乎没有多余站立空间的小店。在商场的每一层,几乎随处可见穿着cosplay服装、lolita裙、印有二次元偶像T恤的粉丝们。
相比于以往只出现在网站首页的宣传,B站首次在地铁站投放了BML的广告,“我们在地铁上有一些曝光,但其实我们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有所谓的宣传或者营销需求。”B站董事长陈睿认为,“更大的目的是让支持B站的用户感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在逐渐变强。”他补充道:“其实不管是Bilibili还是BML,我觉得真正的传播者都是普通用户。”
直到下午一点多,秦尼科、廖锦涵、张珏三人才终于排队入场,游戏区依旧是人气最旺的地方,粉丝们盘腿坐在游戏直播区的地板上,手拿扇子和手机,等待游戏区up主为他们直播《群兽大乱斗》,没到场的粉丝们也自发的在直播画面下留言,什么“请注意弹幕礼仪”、“记得带走垃圾”之类的。
演出开始前,廖晋瀚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在场馆外的游戏区见到了“逍遥散人”。 “逍遥散人”是B站游戏区的人气up主,《逍遥散人》系列游戏《Wanna》的知名解说,目前在B站拥有60多万粉丝。因其语言幽默,游戏技术不错,廖晋瀚非常喜欢他,并加入了“逍遥散人”的粉丝团。只可惜,虽然看得见,但距离还是不够近。
今年的BML演出分为两天,第一天是以up主为中心的演出,而第二天则是以日本嘉宾为中心的演出,今年的BML还首次设置了户外活动,包括主舞台、游戏舞台、中央直播间、周边售卖区、签名区和美食区等,为今年的BML带来了更多的活动收入,陈睿也告诉好奇心日报,之前的活动都是亏损的,但今年的BML首次实现了盈利。
今年BML的主赞助商从去年的魅族变成了小米、日本航空、必胜客。去年的BML,主持人不停地用念名单的方式给主赞助商打广告。在《如何评价2015哔哩哔哩微连》的帖子中,不少网友对这种过于“生猛”的宣传方式表示不满。一位名为“韩锋”的用户回复道:“广告太多了,赞助商的名字在节目中念了三四遍。”意识到去年节目的问题,今年的节目在节目快结束的时候播放了主赞助商小米的广告,而日本航空的广告则放在了大家收到的礼品盒上,还有观众的应援包里。
本次BML的参加者除了B站的人气up主外,还有日本人气女子偶像组合桃色幸运草Z、“金官正太”崔成国、《数码宝贝》番外《BRAVE HEART》主唱宫崎步等,无一例外都是B站粉丝最熟悉的。
“我肯定是宁愿在家里到现场看直播,如果你没去过现场,肯定体会不到那种感觉,那绝对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场比直播好看太多了,完全是两个世界。”Ted说,大学四年期间,他参加了几十场ACG直播。
下午五点,BML的演出就要开始了,在黄牛“要票”的叫卖声中,观众陆续入场。
场馆12000个座位几乎全部坐满,从内场到看台的观众都手持红、绿、紫、银等颜色的荧光棒。在等待第一首歌开始的时候,舞台两侧的直播屏幕上早早就充斥着“bilibili-(゜-゜)つロ干杯~”这样的评论。
随着古筝声响起,盛大的晚会正式开始。观众们随着快节奏的前奏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这种被称为“加油”的行为比以往更加热烈。第一首歌是虚拟偶像乐正玲的华语Vocaloid传奇歌曲《九九八十一》。华语Vocaloid传奇歌曲是指那些上传到ACG相关视频网站,播放量超过百万次的华语Vocaloid作品。
血蚀暗夜一身黑衣,用略低沉的嗓音唱完了整场演唱会的第一句歌词,这首二次元歌曲让现场观众更是激动不已。他是B站翻唱板块的青年歌手,B站知名up主,粉丝近3万,投稿作品以热门动漫歌曲翻唱为主,粉丝们都叫他“小安”。
“现场表演的时候,要选择适合现场表演的歌曲,只要选到适合自己的歌曲,我觉得就能演得很好。”血蚀暗自从2013年开始在哔哩哔哩发帖,至今他发了24篇作品,其中观看次数最多的是《灌篮高手》主题曲翻唱,达到了20.8万。这位颇为健谈的up主“产量”并不高:“线上唱歌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做些小调整、小修改,应该当成作品来对待,而不是歌曲。因为就我个人而言,如果对某一部分不满意,可能会更细致,但现场演唱的氛围感占比更大。”
他去年就参加了BML西安巡演,对于这次更正式的BML舞台表演,他显得很兴奋。“现场,我觉得更专业,包括设备和整个的调整,上台,走台。可能相声大会只是为了活动,但BML真的像是一个舞台,给每个人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所以这也是我四年后向往舞台的原因,因为它比其他展会有更大的空间和魅力。”
主持人GoHank在前三届BML上都穿着自己标志性的碎花短裤,而这次换成了黑色西装。台下对每一位出现的up主都显得十分熟悉。我们要请的这位,是B站游戏区公认女粉丝最多,最喜欢玩变态高难度游戏的up主……”当主持人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up主的存在,台下的粉丝们开始齐声喊出“逍遥散人”的名字。尽管如此,这些up主们上台说得最多的话语,还是自我介绍和“谢谢大家的支持”。
Ted 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方式,尤其是一首歌或一支舞蹈由好几位 up 主共同演绎时:“BML 做宣传的第一年,宣传活动之一就是让 up 主和观众线下交流,这个主题没有得到很好的体现,更像是在和 up 主见面,而不是在和他交流,大家上来打个招呼就走了。”他更喜欢第二天的演出,“大家上来就唱,没有任何废话。”
最令人欢呼和称赞的,还是热曲的重演,灵感乐队重唱中国经典动画《我爱唱歌》的主题曲《我的舞台》,屏幕上的怀旧粉丝们不停地发出“有点泪流满面”、“8888888”(掌声之意)。当宫崎骏唱起《数码宝贝》主题曲时,伴随着副歌声,屏幕上立刻响起代表他们感情和情绪的长句“Infinity”。“穿越在无限延伸的梦想背后残酷无情的世界。”
廖金瀚最喜欢的还是宫崎骏的表演,“这个真的太棒了。”他称赞道,“之前在B站听过他的歌,不过表演一开始就出了点问题,有点遗憾。”最让奇尼可震惊的是虚拟偶像“洛天依”的全息投影表演,他把“洛天依”的表演称为“下半场的重磅演出”。
廖瑾涵最终用自己的980元票换取了奇尼可780元的票,“我想跟张珏坐在一起,一个人坐太没意思了。”廖瑾涵的解释立刻被奇尼可调侃为“CP”:“如果一定要在一起,我也可以换。”
三人第一次“面对面”的聊天还算愉快,大概是因为平日里能这样聊天的人太少了,“就算以后在BML或者其他线下活动,也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偶遇一直在网上聊着天的人了。”
廖金瀚是三个做视频的人里最认真的一个,他的视频播放量最高,其中一条视频播放量达到1.5万次;另外两个人做视频基本都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剪几遍”,但他会给自己的视频做后期渲染,根据电脑设备不同,后期渲染要几个小时。在朋友的推荐下,廖金瀚开始玩一些耽美游戏,还培养了一小群腐女观众。
廖金汉原本计划为粉丝们直播BML经历,包里还带了GoPro头戴式便携摄像机,但因为天气太热而放弃。距离决赛入场还有20分钟,张珏点了一盘炒饭,他笑着说,平时在学校食堂吃3分钟就能吃完。
面对镜头,张珏有些尴尬地吃着,廖金瀚则解释道:“现在他的动作慢了下来。”这句话显然毫无魅力可言,和游戏直播区的up主完全没得比,“他怎么能话那么多,反应那么快!”廖金瀚感叹道。他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太好,录视频的时候经常词穷,用了很多“然后”“这个”之类的词。但被问到以后还会不会继续拍视频时,廖金瀚是三人中第一个给出肯定回答的:“我觉得会。”
晚上10点左右,BML终于进入节目的最后一首歌,up主们身着BML特制应援毛巾站上舞台,台下观众也纷纷用手机手电筒代替手中的荧光棒,最后一首歌《Bilibili Cheers-(゜-゜)つロ》响起,弹幕里全是“bilibili-(゜-゜)つロCheers~”,全场灯光闪烁。
最后大家一起喊“bilibili cheers”,张珏很感动:“气氛很好,感觉我们这边喊哔哔,他们那边喊哩,很有感觉。”“虽然这里不是那种网络或者虚拟的世界,但真的感觉大家就像在现实生活中的哔哩哔哩一样。”
随着无数金色丝带从舞台上落下,观众再次发出尖叫声,主持人喊出结束语:“明年再见!”廖金瀚显得热情满满:“说起来,这次BML之后,我还有一个目标,就是迟早我也要登上BML的舞台。”随后,他在微博上用七个字记录了看完BML的感受:“这辈子加入B站,无怨无悔。”
场馆里的人渐渐散去,盛夏夜的上海气温还在30度以上。一位B站ID为“不穿内裤的加菲猫”的人匆匆赶回酒店,买了一个长长的B站小电视抱枕,“感觉带着这个走在街上怪怪的”;廖金瀚直接回到了爸爸订的酒店;张珏的父母开车送他走;为了赶上晚上11点的回程火车,秦尼科匆匆赶回,但很高兴在回蚌埠的火车上见到了BML的同好,通过现场送出的白色应援包,他轻易地就认出了他们。
Chinico 说:“明年是否再来,取决于经济条件。”他可能不会像今年一样幸运地拿到免费门票。他没有提到父母是否会支持他,因为父母认为在 Bilibili 上拍视频不是一个好主意。“我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知道 BML 是什么。”但有了这次初体验,或许 Chinico 会更容易与这个“三维世界”沟通。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未使用Chinico的真实姓名)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