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龙百花盏：建窑建盏烧制技艺的传承与创新

林津津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4 年 11 月 27 日

版本07)

蔡龙制作的“百花灯”。

蔡龙正在创作。

蔡龙制作的“百花灯”。

（本文附图由蔡龙提供）

走进朋友的茶室，朴素的茶几上立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杯子。茶叶泡好后，泛着宁静的光芒，洋溢着淡雅的茶香。这就是建窑烧灯技艺代表性传承人蔡龙新近研制的“百花盏”。这百花灯的琉璃晶体层层叠叠，如细长的油滴，又如万千花瓣绽放，美丽而神秘。

建盏是中国黑瓷的代表瓷器。是宋代皇室使用的茶具。因产自建州府建安县建窑，故名建盏。建盏风格自然、古朴深邃、淡雅简洁、优美自然。同时，它又是多样的、充满张力的。单就造型而言，有窄口、束口、敞口、卷口、直口等。就其釉色而言，以乌黑为主，釉面坚致湿润。釉面有明显的垂流和窑变现象，形成“兔毛”、“油滴”、“黑曜变”、“黑金”、“柿子红”等各种纹理。

釉面的花纹是建盏独特的气质，也是东方艺术色彩的丰富融合。 “一种颜色入窑，所有颜色出窑”。展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陶谷《清艺录》云：“此灯产于闽中，纹有鹧鸪斑纹，乃茶世家之珍品。”杨万里在《成斋集》中另有诗云：“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吟雪兔毛霜”。蔡襄《北园十颂·试茶》记载：“兔毛紫鲜，蟹眼绿泉煮”。由此可知，窑变黑灯早已载入诗文，为雅俗之士所欣赏。

亲眼看到蔡龙做灯后，我才知道蔡龙这双骨瘦如柴的双手，真有本事。蔡龙右脚踩下画踏板，一个旋转，双手顺利触到泥土。他双手举起、合拢，动作干净利落，不到一分钟，就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小烟嘴。

在福建南平水吉镇，“水木间”只是一间约90平方米的内室。作坊很小，属于蔡龙的“一人堂”。用于选瓷矿石、破碎、配料、老化、捏泥、拉瓷、修坯、开模、堆釉……包括睡觉、吃饭都在这里完成。屋外只有两个电窑的空间，一立一卧。空间里摆满了木架、干燥各种器皿的模具，地板上堆满了釉桶、粘土块和滚筒。

蔡龙的妻子丽君每次进来送饭或者洗泥等杂务，都得踮起脚尖，生怕踩到破锅。点灯时，他们就专心致志地朝院子里的老龙窑献祭。 “同一种颜色入窑，出来有多种颜色，好坏全凭天意。”燃木灯的成品率较低，一般窑炉的成品率不足20%。蔡龙对灯具的品质把控，残酷到了残忍的地步。如果有什么瑕疵，比如小针孔、漏釉之类的，或者即使没有瑕疵，但花色不合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砸碎。蔡龙一直坚持，每一件出自他之手的建筑都一定是一件艺术品。

蔡龙出生于建阳水吉，成长于建站堆。他年轻时从叔叔那里学到了一些基础知识。毕业后，在水吉镇跟随大师们学习。凭借敏锐的色彩感知和专业积累的知识，他的审美修养、烧灯技艺越来越纯熟，烧制“鹧鸪斑”、“锈斑”、“兔毛”等高难度色彩变得轻而易举。他。就连“雷妖编”也常常能出精品。那时，他还不到30岁。蔡龙在业内已经是小有名气了。

然而，烧灯7年，蔡龙始终没有创作出令他满意的杰作。闲下来的时候，蔡龙在心里思考着这个问题。他常常独自坐在琉璃桶前发呆，或者看着房间由亮转暗，直至完全淹没在夜色之中。他也是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突然徘徊到了老龙窑的围墙上。一切都很安静，除了偶尔有虫鸣声。这时，天空中出现了半弯新月和几颗星星。有风吹过，微小的月光浸在树林里，给人一种摇曳破碎的感觉。

一次偶然，丽君提着一瓶新鲜雏菊走进内室，蔡龙正在给胚胎上釉。丽君说：“最近花的价格涨了，你说如果花开在杯子里就好了。”蔡龙闻言，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他看了看瓶中的雏菊，又低头看了看釉面。 ，是的！将圆形油滴拉长一点，纹理会看起来像花瓣。是不是就像一朵花一样？

事实上，蔡龙深入到烧制过程后，才发现自己当时的想法太天真了。在探索烧花蕾方法的初期，他严格遵循传统的制作工艺，每天都在进行调整。尝试后，将食谱记在笔记本上。釉料多一克、少一克，烧成温度高一度、低一度，烧成时间长一秒、短一秒，灯上的图案和颜色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然而，燃烧了半年多，仍然无法得到想要的颜色。

大概是发烧的厉害，蔡龙一怒之下将温度从1350℃调到了1480℃。很快他就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当他打开窑门的那一刻，连尸体都消失了。工匠最怕急躁。停下来，停下来。蔡龙对自己这么说，告诉自己每天一定要有适当的时间和流程的分离。他又继续独自坐着，累了就去睡觉。偶尔，他会在半夜醒来，绕着墙走一圈。

这是一次意外，也可能是上帝的旨意。有一次，蔡龙睡过头，导致燃烧时间推迟了十多分钟。他以为只剩下废品，没想到开窑后却得到了一朵没有花蕊的花！这个发现顿时让蔡龙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事实证明，保温时间越长，油滴痕迹掉落的时间就越长。随后，他就顺着这个方向，一点一点的调节着窑内的温度。终于在第八个月的时候，油滴纹成功转变为花瓣纹！花终于“开了”。这是传统建筑中从未尝试过的创新。

蔡龙将其命名为“百花盏”。

花瓣图案烧完后，蔡龙继续埋头于反复的研究和实验。五个月后，花色质感终于稳定下来。每一颗的形状都像一朵花，中央有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蕾，清凉高贵。为了让花朵绽放得更加立体、饱满，蔡龙将传统的烟嘴形状改为斗笠。每只杯子的釉面都布满了层层“花瓣”。当茶倒入杯中时，“花瓣”装饰在杯底中央展开，可谓“一杯满百花，共饮银春茶​​”，让茶客在“百花”中饮茶，在茶香中体味“花”。

古语云：“无铁胎，无灯火”。建灯的秘诀在于简阳水吉镇特有的铁胎土和釉料。在高温烧成下会析出铁晶体。铁元素不仅可以起到着色作用。它还可以加速釉料的结晶，形成绚丽多彩的图案和釉色，别具一格。

蔡龙的《百花灯》是在对传统制灯技艺研究的基础上，深受“水墨为重”艺术理念的影响。他用五色土在灯上创作出一幅古朴简洁、空灵飘逸的“水墨画”，体现了一定的宋代哲学思想。当然，他的重点是用单一的色彩，在有限的空间里赋予“百花盏”“生命的韵律”，韵味生动，回味无穷。这也反映了北宋学者范文将“韵”的意义解释为“余义”，并说“韵者极美”。

百花盏的水晶和釉面比普通油滴灯更加鲜艳明亮。黑釉为底，单一的色调更好地赋予了花朵“生命的韵律”。菊花的冷傲、狂野、轻松的意境得到了充分的延伸，犹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这与蔡龙“清古”的审美观念是一致的。 “精美的建盏，意境自然，是火与土的艺术。”蔡龙神色凝重的说道。灯光下，他的脸像铁一样。

作为先驱者，蔡龙专注于一种颜色，并力求将这种颜色做到极致。

每一个极其美丽的剑盏，都蕴藏着造物主驯服土火过程中的艰辛。如今，蔡龙的坚持常常被视为不变的自我欣赏。很多人建议他烧其他款式，以迎合现在的市场变化，赚更多的钱。

蔡龙微笑着，瘦弱的身影靠墙而立。上身暖白色的长袖唐装几乎与白色的墙壁融为一体，气息干净。从春末到初秋，他只穿这种款式的唐装，长袖，深蓝色牛仔长裤。蔡龙有一种工匠的专注宁静。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季，远远地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静谧的清凉。

“我大概是傻了，我环顾四周，看到那些单色的花灯都顺眼了。眼睛顺眼了，心情也就顺眼了。”蔡龙看着水木之间的距离，笑着说道。视野的尽头，一大片灰色的芦苇在荒野的天空下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