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从话少到话密：如何成为活跃气氛的鲶鱼并提升体质与抗压能力

周深在节目上从之前话最少的状态转变为如今话最密的状态。他不会让现场出现冷场的情况，就如同一条鲶鱼般去活跃氛围。他的行程逐渐变得愈发忙碌，然而生病的次数却反而越来越少，精力越发旺盛，仿佛连体质都发生了改变。有朋友表示，他就像玻璃变成了钢化玻璃，从表面看依旧一样剔透，但实际上，他已经能够承担远远超过之前的强度和压力。时时刻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许这一点并未有根本性的改变，然而周深明白永远不会有完全准备好的那一天。

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要去做。

文｜王媛

编辑｜楚明

摄影｜黎晓亮（除特殊标记外）

化妆｜金华

造型｜THEXIStudio

存在的证据

去年 12 月，在央视跨年晚会录制的那一天。周深走上台，然后他发现台下是有观众的。

这样的场面好久未见，仿佛隔了一世。周深听到观众的欢呼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他觉得那是 2022 年自己经历的极为重要的一个时刻。因为太久没有过如此近的信息交互了，有人听到他唱歌，那种最真实的感觉直接砸在他脸上。那天周深尽情地歌唱，他要好好享受能与观众面对面交流情感的这个时刻。

三年前，他突然被隔离在家中。他背靠着家里的白墙，录完了两期《歌手·当打之年》的节目。从那时起，疫情反复出现。他逐渐习惯了对着空荡荡的演播厅唱歌。歌声顺着麦克风飘荡出去，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会收获观众的反馈，但肯定不是现在。

对于一个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歌手而言，这是一种极大的遗憾。我一直认为，歌手最大的魅力必定体现在现场。即便在现场可能无法做到百分百完美，偶尔会有几个音出现偏差，毕竟我们是人。然而，这正是现场的魅力所在，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一瞬间展现出来。

尽管如此，通过屏幕，周深正在抵达越来越多的观众。

过去一年，周深在各个节目和舞台上几乎一直都有出现。大年二十九晚上 7 点半我们进行了访问。整个一月中上旬，他忙着春晚联排。跟《人物》见面的当天白天，他在跑《流浪地球 2》的宣传。他为这部电影献唱了定义主题曲《人是_》。9 点专访结束后，他接着就要去做下一份工作，一刻都不停歇。而转天大年三十的春晚，他又在家家户户客厅的电视里出现了。

跨年这段时间尤其如此，周深的出镜率极高。他参与了四台跨年晚会，在各个台都能见到他。一个晚上，他给观众献上了八首歌，这远远不能展现他的丰富多样。在《四大名著连连看》这首歌里，他演绎了四种声线和唱法，仿佛口袋里有无数法宝。“给出惊喜”，已成为大家对他的默认期待。

《大鱼》的作词人和制作人尹约与周深是多年好友。在她的认知中，周深是一位“弹药库”极为充足的歌手，无论是冷兵器类型的，他这里都一应俱全，而且对于那种炸弹级别的热兵器，他也能够提供给你。他演唱时能极为细致入微，也能呈现出仙气飘飘的玄幻古风，还能具备很强的爆发力……他的表演适用的场合多样，能驾驭的作品风格和类型众多，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各个圈层以及各个舞台上被大家所听到和看到。

周深一直渴望打破外界加诸在他身上的标签与范畴。早期他的特色和风格极为显著，大家首先想到的或许就是“空灵飘渺”，这固然是好的一面，但随后似乎大家会凭借那个印象来限制他的发展空间。正因如此，他常常会以新的变化来取代那个刻板的印象。

被看到和被认知，对于周深而言，就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证据”。以前，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人出于好奇或者所谓的“猎奇”心态来听他唱歌，而现在，大家已经开始接受周深的声音就是这样的一个声音，接着再去听他唱歌时，他觉得大家的心态也都发生了变化。

8 年前，在参加《中国好声音》的盲选过程中。周深还没上台，就听到身边传出了一声嘀咕，那嘀咕声是“这个样子的人也能唱歌？”

几年后的一次跨年晚会，有个坐在观众席的朋友看完演出后对周深说：“我要哭了！”周深很不解，在这热闹的晚会上，为何会哭呢？朋友接着说：“因为你上台的时候，我身边观众的声音都在说，这个人唱歌很厉害，我们要好好听他唱歌。而你现在耳边听到的，不再是当初盲选时听到的那句话了。”

前段时间，《中国好声音》的一位音乐导演给周深发送了一条微信。他说：“没想到你后面储备的力量如此充足。”他原本以为周深能够让大家感到“惊艳”，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周深还能够留住大家。

含羞的野心

要从那个空灵飘渺的声音开始说起。2015 年，尹约在为自己填词的《玫瑰与小鹿》这首歌寻找合适的歌手。那首歌带有童话色彩。在那年一月，她跟随一个剧组在欧洲工作，在长途开车转场的过程中，她把周深在《中国好声音》上演唱的《贝加尔湖畔》连接上了大巴车里的蓝牙。

那天欧洲下着大雪。剧组的车穿过了白朗峰的隧道后，抵达了目的地。尹约希望能继续听听周深的声音，然而酒店房间里没有合适的音响。她找来了一个透明的水晶杯，将手机放入杯子中，这样就能起到扩音的效果。周深的歌声从冰天雪地里的那个水晶杯中传出，如同这个场景一般清澈、剔透。尹约心想，自己找到了最适合的声音。

周深参加《中国好声音》并出道成为歌手，他犹豫了很久。在直播平台以“卡布叻”身份唱歌时，他从不露脸，也不发照片。他说：“我能预料到自己站到人前唱歌的样子，那我为何要去放大这种感觉呢？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与其他歌手有很大区别，我可能要比其他老师们多经历一段被接纳的过程。”

节目导演找了他三年，前两年他一直未同意。最后他松口的缘由是，导演每天给他发十几条时长为 60 秒的语音，并且说等他留学回国时要去机场接他。周深觉得，若自己不答应，实在是给别人增添了太多麻烦。

在微信上进行沟通时，尹约察觉到对面的男生打字速度很快，话语也很密集，并且带有明显的 90 后和二次元风格。当尹约回国后，两人在录音棚碰面，她当时看到他的第一感受是，他就像一片落叶那样在瑟瑟发抖，这里所说的不是一种形容，而是他真的在颤抖，他显得特别紧张。

休息时，周深将自己蜷缩在录音间的角落处。他几乎不敢与任何人进行交谈。

周深首次进入录音棚录制自己的个人单曲，环境、设备以及人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他就如同被碰到的含羞草，第一时间将自己闭合起来。他下意识地把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认为这对自己来说是最安全的方式。录音室里的老师们能听出他的嗓音确实很好，但也清楚他还远远没有达到一个职业歌手的状态。有经验的歌手会在录音前进行有意识的运动和练声，甚至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以确保录音当天能处于最佳状态。然而，周深那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患着重感冒，说话都带有鼻音。当录制按钮打开，收音室里的周深仍在唱歌时，原先这首歌的制作人已经在控制室里说：“这孩子还是个素人，今天准备收工了。”

刚出道的那几年，他处于一种状态中，这种状态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在生活方面，他性格内向，很少进行社交活动，也不太愿意去有很多陌生人的地方。当一起出去吃饭时，如果给他一本菜单，他可能一个下午都无法确定自己要吃什么，他会说：“你们点菜别管我，给我菜单就是在浪费时间。”

周深后来到国外录制《大鱼》。尹约认为，对于周深来说，这是一首特别能发挥他声音特质的歌。然而，录了三天，却一条能用的都没有。尹约感到很疑惑，她觉得自己已经将这首歌想表达的东西给周深讲得很清楚了，并且两人也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她问周深：“你声音当中所有那些美好的特质跟色彩突然都跑到哪里去了？”她觉得这很奇怪。

第四天，尹约十分恨铁不成钢，直接冲到了录音的小隔间里。她戴上歌手的耳机试了一下，这才发觉这个耳机里的人声小得不正常。周深那时非常自卑，甚至不敢直面自己的声音。在听不清楚自己声音的情况下，他“盲唱”并硬录了三天，他不敢跟国外的录音师说这件事。

周深对唱歌这件事态度坚定。然而，社交上的困窘使得这一点难以被外人察觉。他在公司安排的一间约二十几平方米的宿舍里住了 6 年。他想小声练歌，却因隔音不佳而被保安找上门，称有人投诉。第一年最为艰难，他只能去参加拼盘演唱会，分得一点点演出费，有时一个季度甚至拿不到一分钱。当时有直播公司邀请他回去做直播，他至少能得到一些较为稳定的收入，然而周深还是拒绝了。在没有演出的时候，他每天会听歌和看电影，也会一点一点地努力进行健身。要是天气不好，他就在宿舍的楼梯间里上上下下地跑，以此来锻炼自己的肺活量。

2018 年，周深参加了《歌手》的一次面试。在《大鱼》的录制过程中，同样的状况再次出现。他是同组歌手中第一个进行试唱的，然而当时设备调试得并不理想，在他唱歌的过程中，耳机里的电突然断掉了，导致声音出现异常。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继续唱完了整首歌。紧接着，下一位歌手很快就进来了，这次的面试也就这样不光彩地结束了。他无奈之下只能跟朋友开玩笑说：“我是去给后面的歌手试音的。”

后来周深通过前辈辗转询问节目组对于这场面试的想法。节目组的回复是，他们认为周深不够有野心。

这个答案并非他们预想中的评判标准，然而它并非没有道理。竞赛类节目本身更倾向于欢迎那种有野心且能在舞台上尽情释放自我的选手。在当时的周深身上，他们未能察觉到这样的潜质。

我问了自己是否有野心，答案是有，我确实有。在离开长沙的飞机快要起飞之时，面试失败的周深给当时一同参与选歌的尹约发送了这样一条信息：我很喜爱舞台，特别渴望征服它，与它不断地磨合；我也特别想征服观众，让他们被我的唱歌所征服。可是在生活中是柔弱的，或许可以说是软弱吧，这与舞台的氛围不太相符，使得我难以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我觉得这一点真的好难。

生活中的周深图源周深微博

把自己掰开

在《歌手》之前，很多人对周深的印象是，他的声音清透。然而，他的气场微弱，看起来似乎不是一个表演型的歌手。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在各个音乐节目上只是“一轮游”。很多节目愿意邀请这样一个歌手出现在自己的舞台上，是因为他有一个“绝招”，但却不愿意一直把他留下来。这样的一个歌手，能上来做的仅仅是展示一下自己独特的音色，还能带来别的什么呢？

在一段较长的时间内，周深并未觉得自己的音色是命运所赐予的。小学期间他在学校合唱团担任领唱，然而同学们陆续进入变声期，他却没有。周深表示：“你不会将其视为天赋，也不会觉得它是一份礼物，只会觉得为何自己与大家如此不同。”他还说：“那时候，音乐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玩具。”

获得一件玩具，能够使人脱离现实的孤独，获得短暂的快乐与自由，然而它与对人的价值的承认无关。高中毕业后，周深按照父母的建议前往乌克兰留学学医，可是语言以及高难度专业课的双重障碍，致使他不得不放弃。之前的金钱和时间都被浪费掉了，周深将学音乐视为“最后的后路”，或许学成之后，自己还能够去当一个音乐老师。

周深刚刚孤注一掷转学到乌克兰利沃夫国立谢科音乐科学院，紧接着就失声了。他患上了声带小结，每说五个字就会破音三个字。“那种绝望简直让人束手无策，刚转到音乐学院就遭遇失声，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难过时，他开始重新聆听自己在直播间里以“卡布叻”为昵称所唱的那些歌。他听到有人说：“哇塞，卡布叻，你之前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的一个天赋呢，你也不知道自己唱歌原来是好听的。”

大半年之后，声带小结恢复了，于是周深又能够唱歌了。“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放过了一般。”他开始承认，自己失而复得的声音是很珍贵的东西，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而对于别人来说呢？周深不敢确定，在他一路走来的过程中，他所收到的否定和赞美数量是一样多的，即便他多次强调自己唱歌用的就是原本的嗓音，还是有很多人下意识地将他归类为反串歌手。我问过自己，若将我的声音放在一个女生的身上，大家是否会觉得它好听呢？

周深获得了一个验证自身的机会。2016 年，他参与了《蒙面唱将猜猜猜》。这是一个节目，要求歌手全副武装，隐藏真实身份并匿名唱歌。节目组为他提供了面具、假发、高跟鞋以及薄纱质感的连衣裙。周深想要证明自己并非反串歌手，然而他首先得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宛如洋娃娃般的女生。化妆时，他让化妆师把自己脖子上的痣遮住。他担心妈妈在电视上认出自己后会难过。

这依然是一个未能通关走完全程的节目，这不出意料。周深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看到观众单纯客观地评价他的歌声。他说：“我看到很多弹幕，都在说‘这个声音好好听’，哇，我觉得特别棒，我觉得这是最直接的评价，也是我最喜欢的评价。因为它里面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周深来讲的话，一切过程都如同只是趣事。他能够把自己先前的窘迫讲得十分有趣。那时候在舞台上唱歌，根本顾不上什么表现力，唯一期盼的就是自己别紧张得发抖。他用生动的声音模仿自己第一次在大型典礼上唱歌时紧张到唱破音的情景，台下立马有人挑了下眉，站在台上的他当时就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如今说起来是自嘲，但他会一直记得这些瞬间。

周深的朋友知晓他那时一直处于“妄自菲薄”的状态之中，他们常听到他说自己哪里不好、哪里不行，这样的情形总是在不断出现，朋友们气得给他计数，“再说一次就罚你 500 块钱”。倘若真依此标准执行，周深那时每天都得给朋友们支付不少钱。

周深知这样的状况不好，然而一直未能改变。他始终被一种亏欠感所笼罩。尹约对他说道：“你把这个蚌壳打开看一看，你自己怀有的是一颗夜明珠，你好歹看它一眼。”

最后打开他自己的是那种亏欠感。周深刚开始参加综艺节目的时候，整期里他可能只说了三个字，即“嗯，啊？哦！”。他那时觉得自己很棒，因为他没有打断大家的流程，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但后来，周深意识到自己或许在辜负给予自己机会的老师。大家聚在一起录制节目时，他一句话都不说，这其实是在浪费灯光，是在浪费舞美，也是在浪费其他人的工作。

他意识到，原来表现自己也是一种责任。

他开始尝试着将自己的蚌壳打开。每次去参与节目录制时，他都会给自己鼓气很长时间，他说：“你今天一定要说出两句话，我不奢求多，只要两句就好。”

他归根结底希望不辜负他人的信任，同时也渴望被他人看到。在 2018 年再次参加《蒙面歌王》这个重要节点时，身为猜评团成员的大张伟认出了层层面具包裹着的周深，然后他大喊道：“周深，你怎么还没红啊！”

周深顿时有了被击中的感受。他似乎确定了自己怀中那颗夜明珠的光能够被他人看到。“大张伟老师对我讲的那段话，使我更加坚定地要将自己掰开，要竭力让自己留在舞台之上。”

转变并非仅发生在舞台上。这几年，周深历经了一个给自己“扩容”的历程。起初，他是个体质很弱的人，时常生病感冒，每次录完节目，都会感到极为疲惫。在聊天软件的记录中，搜索“失眠”这两个字，记录多得都划不到底。

周深在节目上从原先话最少的状态转变为话最密的状态。他十分在意节目效果，害怕出现冷场的情况，于是会违背自己的性格，如同一条鲶鱼般去活跃气氛。他的行程逐渐变得忙碌起来，然而生病的情况却越来越少，精力越发旺盛，仿佛连体质都发生了改变。有朋友讲，这几年他犹如从普通玻璃变成了钢化玻璃，从外表来看依旧那般晶莹剔透，然而实际上，他已然能够承受远远超出以往的强度与压力。“每时每刻都不知该做些什么”，或许这一状况并未发生根本的转变，但周深明白永远不会有完全准备妥当的那一天。

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要去做。

礼物就在我手上

2020 年春季，在《歌手·当打之年》第八期录制之前不到 30 个小时的时候。周深原本打算演唱的曲目编曲出现了一些问题。他的团队面临着需要临时更换歌曲的情况。于是他们决定演唱《达拉崩吧》。

这是一个能让外界牢牢记住周深的舞台。2016 年的《大鱼》使周深有了站得住脚的代表作。然而，作为一首电影主题曲，很多人记住了这首歌，却还不认识这位歌手。人和作品无法对应起来，这曾经确实是周深面临的一个很大的困扰。

深夜两三点时，周深自行向 B 站的《达拉崩吧》原作者 ilem 发送私信。幸好对方睡得也比较晚，他这才获得了这首歌的授权。对于这样一首带有极为强烈二次元风格的歌曲，在舞台上能否被大众所接受，大家心中都没有底数。时间非常紧迫，三四个人聚集在一个小屋里临时进行编曲工作。他们拼命地往曲子中加入各种不同的元素，通过变换音色、混搭乐曲以及调整速度等方式，甚至还专门设计了舞蹈，目的是让这首歌在舞台上的表现尽量丰富多样。

这些武器该亮一亮了。之前，周深仅在私下里才会去挑战声线闭合的唱法。当有登上舞台的机会时，由于考虑到这或许又是“一轮游”中的唯一一次机会，所以他只敢用自己最有特色的本声去“亮那最亮的一把剑”。

没想到一轮又一轮，在《歌手·当打之年》这个舞台上，周深居然一直“存活”到了现在。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总是提前做好最坏结果的打算，然而要是能够比预想的状况好那么一点点，那么每多唱一首歌、多展现出一点点，都算是赚到了。

在《达拉崩吧》里，周深能够一人切换 5 种声线。他根本无法提前知晓这个带有二次元风格的表演能否被大众所接受。然而，他在演唱时却十分享受。并且，在这个舞台上的周深是没有任何标签的。

唱完这首歌后，周深确认了自己的声音的情况。他认为自己的声音不仅是一种天赋，还是一件礼物。他觉得“天赋”需要别人承认，然而“礼物”不需要别人喜欢。他还说：“我的礼物在我的手上，它就是最好的东西。”

也是在那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知晓“周深”。人们认识他，不单单是把他当作一种声音，更是将他当作一个具体的人，一位有着丰富表现力的歌手。在每次录歌以及演唱的那五六个小时当中，他有机会从自己的“武器库”中拿出一些武器，把这些武器打磨成应有的刀刃形状、应有的颜色，在需要使用的时候，每一件武器都是锋利的。

录音师徐威从周深推出第一张翻唱专辑起就开始与他合作。今年，他为周深录制了《流浪地球 2》的定义主题曲《人是_》。这首歌主题宏大，结合《流浪地球 2》的剧情，作词人唐恬在其中提出末日的拷问：人的诞生只是宇宙的偶然，既脆弱又渺小，然而当末日来临，人该如何抉择以及如何存在。

录音室里，徐威听到周深在副歌部分完全凭借自己的真声，将声音顶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他表达得极为坚定，情绪也十分浓烈，甚至还带有一些撕裂感。徐威对此感到有些惊讶，因为在他与周深合作的过程中，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

他知晓早年的周深不太喜欢自身真声所发出的高音，认为那个声音较为“白”，不太好听。而流畅的真假音转换向来是周深的特色与长处。不过在这一次，周深愿意选取这种唱法，借助真声的挤压，使自己的声音达到一种带有攻击性的状态，以此来展现歌曲里的矛盾与挣扎。

徐威明显感到，周深比之前更接纳自己的声音了。

《歌手·当打之年》，周深演唱《达拉崩吧》图源《歌手》官微

一粒没有煳的芝麻

唐恬在写词时虽已听过这个旋律几百遍，但当她第一次听到那首未经后期混音和修饰的《人是_》时，当场就哭了。她认为这需要对人类有强大的悲悯情怀，并且要有那种破釜沉舟的破碎感，而周深的声音里恰好全部都有。

唐恬认为，周深最大的特点不是音域的宽窄或者唱功的好坏，而是他能够在歌曲里达成富有感染力的情感交流。她也能够明白，如今周深成为各大晚会、音乐节目以及影视剧原声带热门人选的原因，是他所唱的这些歌能够实现普遍的共鸣。

周深自身始终具备一种对身旁之人的关照以及理解。这种特质使得他能够在歌曲里达成共情。曾有与之合作过的制作人调侃说，周深是一个“特别好的乙方”，无论是在能力方面，还是在性格方面，都是如此。

周深一直以服务他人的需求为行动导向。《奔跑吧》的导演姚译添当初选择周深担任第六季的常驻嘉宾，原因之一是他很懂得替他人考虑，能够与所有嘉宾融洽地融合在一起。他在节目中很放得开，还会主动地将梗抛给其他嘉宾。

在一期节目的游戏过程中，周深在中途意外地显露了自己的“卧底”身份。当节目刚录制完，大家正在吃饭的时候，周深就给姚译添发送了信息，表达了自己担心破坏了游戏原本的设计和效果的担忧。一直到节目播出的那一天，尽管最终节目效果非常好，但周深仍然对此事念念不忘，并在与姚译添交谈时提及。他很在意能否通过努力给我们节目带来好效果。他要保证自己不出现失误，不拖后腿。他一直都很在意这些方面。

过多考虑他人，有时会是一把双刃剑。周深在艺术上少了些任性。了解他的人知晓，周深具备创作能力，录音时若需自己配和声，他无需写谱或有乐器提示，张口就能唱出。《大鱼》华彩部分的吟唱是他在棚里即兴演唱的。然而，当能在专辑中毫无顾忌地表达自我时，他反倒会陷入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纠结之中。

周深承认，到了当前这个阶段，“不管怎样，都该推出一张专辑了”。他知晓大家都在期盼着他能有更贴近自我表达、意涵更为丰富和深入的作品问世。去年他为新专辑进行了诸多准备，然而始终觉得还不够完善。

周深表示，其实到现在他依然是不自信的。放开自己这件事，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当进入一个新的节目、新的环境时，他还是会有“社恐”的表现，但他会强迫自己尽快适应，让自己适应得更快一些。

双刃剑的好处在于，周深使自己具备了一种无条件的生存能力。不管外界环境怎样改变，他都能迅速适应，找到契合自身的位置，并且深深扎根。

周深将这种适应能力归因于小时候的成长历程。他的父母十分忙碌，所以他养成了自己照料自己的习惯。有一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大概在七八岁的时候，他做好了饭，接着去给爸爸妈妈送食物。途中有一个一两米深的大坑，坑上面覆盖着一层编织布，他一不小心，“哐”的一声就掉落了下去。

妈妈看到他时，周深提着饭。他满脸是血，头上还摔了一个大包。然而，他根本没想让爸爸妈妈带自己去医院，而是先把饭放下，接着自己回去找了一个诊所来包扎伤口。从那之后，在周深的意识当中，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自己学会去面对。

坦白而言，近几年对音乐人而言并非最好的时代。疫情带来影响，线下演出基本处于停滞状态；短视频形成冲击，音乐创作和传播的逻辑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专辑的影响力逐渐减弱，音乐人实现自我表达以及进行多样化创作的空间越来越小。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周深凭借着一种韧性，为自己拓展出了更多的空间。他正在成为当下人们在音乐领域里的一个“最大公约数”，能够在相当广泛的领域当中满足绝大多数听众的需求。并且，他希望当听众需要他的时候，他一直都“在”。

2019 年 9 月，离周深参加《歌手·当打之年》还有数月。中秋佳节，朋友的母亲在家中烤月饼，然而烤得非常糟糕，一盘月饼从烤箱拿出来时呈现出黑黢黢的模样。

朋友拍了一张照片，将其当作一件糗事发给了周深。周深看到这张照片后十分兴奋，把图片放大到最大，截取了饼皮表面仅有的几粒还没糊的芝麻，把它们当作表情包发给对方发了五六遍，并说道：“你看，每个糊透了的月饼上面总会有努力没有糊的芝麻，那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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