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cosplay爱好者背后的故事:从漫展到日常,探索二次元与三次元的交汇
Cosplay 早已不是夺人眼球的新鲜事物了。如今,Coser 们懂得了怎样与三次元的人融洽相处。漫展是 coser 的盛大聚会,大学社团是年轻 coser 的聚居之地,并且一切无人打扰的景点都可以成为 coser 日常拍摄的工作场所。
主流大众接纳了 cosplay 群体的存在,然而,他们其实很少真正去理解那些身处三次元世界却穿着二次元服装的青年们的真实心理。只是偶尔遇见时,就会粗略地给他们打上一个“小众文化”的标签,然后就匆匆绕道离开。
熠子cos《 阴阳师》 的青行灯
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获得转载公众号南方人物周刊(ID:Peopleweekly)文章的权限,将其与大家分享普通 cosplay 爱好者们背后的故事。他们的想法并非外界所想象的那般奇异,仅仅是因为热爱,所以才坚持。并且人在坚持自己所爱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动人。
靠爱发电
初夏时节,在北京城西的一家咖啡馆里,熠子凑近我,不停地小声向我确认:“我在这里化妆可以吗?”她有些懊恼,因为最近熬夜,导致她素颜状态下的皮肤不够好。
几小时后,她会呈现出游戏《Fate/Grand Order》中玛修的模样。她的粉红头发遮住了右眼,左眼的瞳孔是紫色的。她的脸上没有法令纹,也看不出毛孔,宛如一张瓷娃娃般的脸。在外套之下,是一条黑裙子,她的四肢十分纤长。这个角色是游戏设定中在一个架空的研究机构内,通过人工受精、育成的设计型试管婴儿,是熠子在玩游戏时喜欢上的角色。
Cosplay,也就是英文词组 costume play 的缩写,原意指在现实中通过服装、道具、化妆、行为、语言等方式重现动漫和游戏角色的行为。早年刚传入中国时,它曾被“矮化”和“污名化”,但现在大众对它并不陌生,在电视及网络节目中常常能看到这一行为。商业公司为了吸引眼球以及获得年轻受众的喜爱,在广告方面越来越多地运用这一元素,并且在线下活动中也这样做。
参加ChinaJoy超级联赛的选手在备场区化妆造型
图/本刊记者 梁辰
今年熠子出 cos 已经有八年了。她的 CN 是“熠子的喵熊”,朋友们会称呼她为熠子或者喵熊。CN 指的是 coser 在进行 cos 活动时的自称,而 coser 就是玩 cos 的人。
微博上,熠子拥有 12 万多关注者。她的置顶微博是去年一年所出的正片。这正片中包含 15 个角色,如《魔法少女小圆》《蔷薇少女》《魔卡少女樱》等。虽然这些角色大多是少女角色,但是由于妆容、气质或者照片后期存在微妙变化,每一次进行 cos 时,她的脸都需要重新被辨识一次。
我在 2018 年 10 月于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举办的第 28 届 IDO 漫展上初次见到了熠子。她的脸、脖颈以及所有外露的皮肤被涂成了灰白的颜色。她的眼睛、头发、衣服和嘴唇则是蓝色的,显得冷艳且妖冶。她是手游《阴阳师》邀请的展台驻场 coser,在展会上扮演青行灯。几位游戏爱好者十分激动地跑到她面前,说道:“请您保佑我在游戏里抽中您吧!”
这次见面,熠子显得有些腼腆。近看,她有一张素净的脸,表情带着些紧张。她的包里有化妆品,还有要用到的黑裙子和粉红假发。一个多小时后,她要去中关村一处拍摄外景,为了让妆容保持最佳状态,她努力缩短从化妆到拍摄的时间间隔。最后我们移到了咖啡馆的角落,在化妆过程中,她还时不时向我确认:“没人在看我吧?”
这些性格特征融入到了角色的动作造型中,眼神、笑容、体态都需要进行调整,肢体动作也要收敛一些。
你知晓我之前在 PS 方面达到了何种程度,有时候一张图里的那个人实际上是由好几张图拼接而成的。在咖啡馆里,熠子背朝着人群,一只手拿着镜子,另一只手熟练地刷着腮红,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就如同准备考试的学生那般。现在他努力把前期的工作做好,这样修图的工作量就可以小一些。
2011 年,朋友带着读高中的熠子去参加了一次漫展。在她读幼儿园的时候,爸妈给她买了很多动漫碟,她深深地沉浸在其中,并且无法自拔。在她成长的过程中,身边很少有能和她一起分享动漫的人。而到了漫展,她惊喜地察觉到,原来有如此多喜欢动漫的人。她感慨道:“我感觉仿佛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第二年,熠子开始出 cos 了。当时 cos 在国内刚刚流行起来,它成为了一部分普通动漫爱好者的表达和娱乐方式。在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cos 一直是小圈层内的游戏。
cos 除了有逛漫展、演出等活动外,还有场照(漫展等会展的现场照片)和正片(棚拍或外景拍的正式作品)等实体形式。大多数 coser 会在人人网上发布正片,并且会附上一套详细的名单,包括“摄影、后期、妆娘、场务小天使”。当时的化妆、摄影、后期工作大多是无偿的,是靠爱来提供动力的。熠子表示,在从化妆开始,到图片后期,再到制作衣服、道具等各个方面,大家都是通过自学的方式来进行的,并且不可避免地走过了一些弯路。
新手阶段的熠子没办法在拍摄过程中同时顾及表情、动作和神态。为了达到“还原”的效果,她在不同的照片里分别把最佳的脸和身体裁剪出来,然后把所有的素材拼接成一个完整的人。要是动作没有做到位,例如胳膊抬得不够高,就借助 PS 把胳膊往上提。
如何将一个虚拟的二维人物还原到三维空间呢?起初,熠子致力于角色的完全还原。在正片中,皮肤必须处理得如同动漫中那般光滑,以至于看不出皮肤纹理,经常磨皮到失去真实感。
现在大家都很喜爱皮肤的质感,大家所进行的 cos 越来越好看。熠子说道,前一段时间,她的 cosplay 正片获得了 Chinajoy(中国国际数码互动娱乐展览会)的封面比赛新人奖。大家的审美始终在不断进步,这都是一批又一批的人不断摸索而得来的。
摄影师勇叔有相同的感受。他今年 36 岁,从事 cos 摄影已有 17 年。如今,他是一档知名晨间新闻节目的责任编辑。由于他名字中有“勇”字,二次元的朋友们都称他为勇叔。最早的时候,他只需拿个相机拍照就能应付过去。而现在拍摄 cos 时,他恨不得带上一个摄影棚。大家拍摄都会使用商业摄影中最基础的大型灯光灯具和大型柔光设备。他认为,目前国内一线 cos 摄影师的制作水平已经达到了商业摄影的平均水平。
近两年,勇叔看到有不少人在 cos 的图片后期制作过程中运用了电影级特效。为了能够展现动漫里的经典场景,很多爱好者采用了电影制作中的 3D 建模以及渲染合成特效。
他瞪圆眼睛说道,这是普通爱好者的正片。大家现在确实是无所不用其极,仅仅是因为热爱。
“我不敢说,我觉得我不配”
走进首都师范大学的咖啡馆,林品立刻对我说:“我不是 coser。”2017 年,林品成为了首师大文学院的教师。他一进入学校,就被邀请担任动漫社的指导老师。在社团招新的游园活动中,他把自己装扮成了游戏《王者荣耀》里的诸葛亮。
林品身高为 183 且清瘦。即便在日常装扮时,他的脸看起来也与扮演哈利·波特的演员丹尼尔·雷德克里夫很相似。他曾因以哈利·波特 coser 的身份而被邀请参加电影《神奇动物在哪里》的中国首映会。对于他来说,cos 更像是一种行为,而非作为 coser 身份的界定条件。
我们都曾对一些漫画角色、动画角色、游戏角色怀有深深的喜爱之情。然而,我们绝无可能与这些深爱的角色在物理或生理意义上进行“真实”的接触。今年初,林品以二次元文化的参与者和观察者身份,在爱奇艺的《造就 Talk》演讲栏目中进行了演讲,其演讲题目为《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对虚拟的二次元世界投入真爱?》
一名Coser在展场拍摄区拍照 图/本刊记者 梁辰
这些我们深爱的角色,只存在于一个世界里。这个世界是由二维线条、平面图像、动态画面所构成的。并且这个世界是“虚拟”的。他在演讲中这样说道。
林品出生于 1988 年,是在漫画和动画的陪伴下长大的。小时候,他能以五毛钱一本的价格从街边漫画铺租到《龙珠》和《幽游白书》。少年时期,他会在电视机以及台式电脑上观看《火影忍者》和《数码宝贝》。到了青年时代,他通过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来接触《Fate》和《魔法少女小圆》。
Cos 一般被认为起始于二战后的日本新漫画运动热潮,同时也源于 ACG(动画 Anime、漫画 Comic、游戏 Game)市场的大繁荣。看动漫并将自己代入角色,这种审美体验本身具有自恋性质。动漫所带来的快感,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理想自我的形象。Cos 就是把在接受、消费、审美过程中的这种自恋表现出来了。林品认为自己是个典型事例。对他而言,cos 有着双重意义,一是表达对 cos 对象的喜爱,二是在外在形象上提升自己与 cos 对象的相似程度。
在所有 cos 的角色当中,《魔法少女小圆》里的小圆是熠子最为喜爱的。她拥有六套小圆的衣服。在北京市整改一批批发市场之前,熠子经常会前往城南八宝山的一家布料店。那家布料店的布料比较便宜,并且在实地购买的情况下,能够更好地辨别色差和质感。
国内 cos 人数的变化没有调查数据可展示,但二次元衍生品的消费数据或许能作为注脚。前瞻产业研究院的数据表明,当下动漫服装在二次元衍生品里占比为 16%。淘宝方面给出的数据显示,在 2018 年“双 12”期间,二次元行业的销售额同比增长了将近 90%,有一家 cos 服装店铺在开场 19 分钟后,销售额就超过了百万元。
熠子相较于线上购买服装成品,更偏爱在淘宝购买布料,然后前往北京南锣鼓巷的一家老牌 cos 裁缝店缝制衣服,这样做出来的衣服更合身。购买布料加上手工费,简单的装备大概需要三四百元,而像《魔兽世界》《怪物猎人》等较为华丽且带有大型道具的装备则需要上千元。衣服制作完成后,熠子有时会自己去修改细节。
熠子为了还原小圆的服饰,在大学时花费了几个晚上,把 LED 灯缝制在裙子里,从而制造出了动漫里“裙摆下的宇宙星辰”的效果。她在高中毕业时看的那部漫画中,小圆和晓美焰的友谊深深打动了她,因为当时她即将和少年时期的朋友们分别。每当讲起小圆,她就不断重复着“我觉得太美好了”。
“那你cos的时候,会有变成小圆的感觉吗?”我问。
我不太好说,大家都觉得很像。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实在是太好了。熠子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摇着脑袋,她的眼里闪烁着那种只有在讲到自己热爱之物时才会出现的光芒。当她真的穿上小圆的整套装备,并且化好妆,然后站在镜子前时,她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一点像”。然而,她始终都不松口,她说:“我不敢说,我觉得我配不上。”
妆容、衣服以及气质,让那些虚拟世界的角色有了血肉和呼吸。Coser 们共享着 Cos 带来的与特定虚拟世界连接的奇妙体验,对于林品而言,这种体验在 2014 年《火影忍者》宣布即将完结的时候发生了。
那年,北京大学的元火动漫社推出了《火影忍者》的舞台剧。在北大读书的林品扮演第四代火影波风水门。他戴上木叶忍者护额,穿上四代火影的袍子,身旁站着他所守护的人,有妻子玖辛奈、儿子鸣人以及其他同伴等。舞台剧的剧情是水门牺牲自己来封印九尾。
那是整个火影连载 15 年的剧情高峰时刻。少年时期听过无数遍的配乐响起之时,结印——只有封印住九尾,才能挽救整个村子的人的生命——在那一瞬间,林品感觉自己成为了他,因为这表演。
与现实世界相遇
“二次元”指的是 ACG 爱好者或者由 ACG 爱好者构成的亚文化社群。“次元壁”常被用于形容二次元与三次元之间交流存在的障碍。这里所说的三次元,指的是那些无法分享 ACG 文化经验的人群,特别是对二次元抱有偏见且占据着强势话语权的人群。
林品第一次 cos 时与大多爱好者不同,他那时并不知道“cosplay”这个概念。
2003 年,福建省福鼎市一中的高一学生林品历经两年后,终于等到了《哈利·波特》系列小说的第五部《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他心急如焚,等不及中译版,便抱着英文字典开始读英文版。在阅读过程中,他看到小天狼星牺牲,内心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同年秋天,学校举办了诗歌朗诵比赛。大多参赛者选取的是文学史上的经典诗作,林品创作了一首悼念小天狼星的诗去参加比赛。他认为,既然是以哈利的口吻来写作并朗读这首诗,那么在造型方面也应该与之相配合,于是他网购了整套哈利·波特的装备,其中有魔法袍、魔法帽、眼镜、围巾等。
比赛现场,部分同学听得落泪。比赛结束后,有同学找林品探讨情节。与此同时,这场朗诵引发了极大的争议。在学校里行走时,有人开始对林品指指点点。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第一的林品,莫名其妙地“被边缘化了”。
Coser在展场自拍 图/本刊记者 梁辰
有些人认为我有些疯癫,对一个虚拟的、当时看似难登大雅之堂的奇幻文学角色产生了那样的感情,还做了十分奇怪疯狂的事情。采访那个下午,林品刚上完两节先秦文学的课,他借助课上刚讲到的知识点来阐释自己的首次 cos,即法天贵真,不被世俗的礼节礼数所拘束。
cos 最初让林品感到鄙夷且不解。2006 年他考入北京大学之后,他察觉到 cos 是一种能被迅速识别的方式,并且是通过以爱好为纽带进行“趣缘社交”的有效方式。每当《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上映,或者新书发布、举办活动的时候,林品都会穿着一整套魔法袍等装备出席。
2014 年,未来事务管理局承办当年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该管理局发布了征集驻场 coser 的邀请帖。林品提交了相关资料。第一天,他所扮演的是赛博朋克日漫《心理测量者》中的一个反派角色槙岛圣护。第二天,他变成了哈利·波特。主办方特意邀请他参加星云奖的颁奖典礼。我从驻场 coser 直接转变为了颁奖典礼的司仪。我记得自己与韩松合了影,也与刘慈欣合了影。
林品在北大中文系读博时,其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专业文化研究方向。他有一位授课老师叫邵燕君,邵燕君编纂了一本名为《破壁书》的书,这本书是用来解释时下热词的。其中“中二病”“羁绊”“正太”“御姐”等这些源自日本 ACG 文化的词汇,就像网络时代其他以爱好为纽带的趣缘部落的话语体系一样,已经渗透到了人们的语言系统中。
《破壁书》里,林品承担了其中二次元相关词条的编写工作。他表明,ACG 文化传入中国后,爱好者起初依照日本的爱好者代称“御宅族”来称呼自己,同时 ACG 文化也被称作“宅文化”。在初期阶段,“御宅族”这个词在国内常常被贬低为“逃避现实世界,玩物丧志”的那种形象。在产业界进行概念炒作的情况下,“二次元”逐渐替代了“宅文化”和“御宅族”,进而成为了 ACG 文化以及相关群体的代称。
从 2015 年左右开始,中国动漫游戏产业开始得到更多资本的关注,其中特别受到互联网资本的关注。互联网资本在运作舆论以及寻找风投的时候,需要去应对主流媒体。林品指出,二次元这个概念与“宅”相比是一种中性的表达,利用它可以避开主流媒体的批判,这样投资者就能讲出风险更低的故事,而且二次元还带有科幻感和未来感。
有二次元,就有了指代现实生活的三次元,同时次元壁也产生了。在林品的观点里,语言体现的就是一种“破壁”。他在词条解释中表明,次元壁凸显出二次元文化在中国具有亚文化特征且处于边缘处境,随着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以及 ACG 爱好者逐渐成为社会中坚力量的有机部分,二次元文化正在逐步摆脱边缘处境。
大学时期,林品接到了很多节目邀约。最终,他只接受了三个难以推辞的节目,分别是江苏卫视的《一站到底》,中央四台的《环球影迷大会》的一期录制,以及爱奇艺的一档脱口秀节目。
走出圈子,林品还是感受到了“次元壁”。
在《一站到底》的录制过程中,节目组将他定位为二次元博士,并且建议他穿着一整套哈利·波特的 cos 装备来进行节目录制。经过五个小时充满“剧本”与“控场”的录制后,最终剪辑成了 50 分钟的节目。林品认为剪辑的结果是“凸显了我的‘幼稚’或者说‘呆萌’”。他还表示:“你看他们塑造我的人设的方式,就能够知道他们实际上是在把我边缘化。””林品认为,自己被“当作一个噱头、视觉奇观跟笑料来处理”。
工作之后,林品看动画的时间逐渐减少。如今,他只在追近些年的现象级漫画《进击的巨人》。由于漫画每月更新一期,所以比较节省时间。在授课的时候,有喜欢二次元的学生以及玩 cos 的学生被吸引过来。有些人在微博上表示,林品是“大学老师鲜肉化、大学生脑残粉化”。
林品说:“我原本心情很不好,甚至还打算发微博去反驳。后来我意识到夏虫是不可以和它谈论冰的。Cos 活动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刻板印象,在我看来,最理想的状况是‘法天贵真,不拘于俗’,这种状态是解放你的天性,而非异化、束缚你。”
在所有 cos 过的角色里,《心理测量者》里的反派角色对林品而言有些特别。林品认为自己与他几乎毫无相似之处,然而却十分喜爱他。他说:“那些打动我心的动漫角色,不管是正派还是反派,在那些虚构的世界观设定中,他都拥有巨大的行动空间,有着能影响这个世界发展的重大意义。而在我们的现实世界,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漫展,“泛二次元”时代的注脚
多年前,河北大学新闻系大二的勇叔初次前往漫展。该漫展位于北京中关村的一栋大楼地下二层。在当时,《火影忍者》是在中国最为火爆的动漫。漫展结束后,“不论你是乘坐公车还是搭乘出租车,无论你选择何种出行方式,都能在街道上看到鸣人的分身。整个大街上都遍布着漩涡鸣人。”他如是说道。
他在这一年首次进行 cos 拍摄。当时有相机且受过专业培训,新闻系的学生常被邀请去帮忙拍摄 cos 照。“Cos 群体很有意思,他们圈子内部交流频繁且联动紧密。只要给一个人拍过,若其性格不错,其他人就会来找你。”
2003 年至今,他唯一中断拍摄的一年是刚工作那会儿。他每天在不同的自然灾害和社会事件中辗转。重新拍摄 cos 的原因,是单位有位领导请他帮侄女儿拍摄一套 cos 正片。勇叔在采访这天,刚为新闻电视节目的工作熬了一夜,他说 cos 摄影的事儿才是真正的铁肩担道义。
大多数爱好者从学生时代就开始进行 cos 活动,毕业后由于工作或家庭方面的原因而“退圈”。2010 年,勇叔组建了一个动漫爱好者的社团,将其命名为集喵社。和他一同进入这个圈子的许多朋友都已经退出了圈子,就这样,我们这群失去了第一拨二次元伙伴的人聚集到了一起,因为我们的年纪比较大了,直白地说就是不太容易和小朋友一起玩耍。慢慢地,有新人被前辈们的 cos 技术所吸引,然后加入其中。如今,社团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上千人。
勇叔表示,我们要尽量多举办一些小活动,以此来鼓励大家活跃起来。每次举办漫展时,集喵社内部都会举办一个活动,这个活动是鼓励大家多进行 cos 拍摄并设有奖励的。因为小伙伴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平日里都很忙碌,所以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玩耍,对于我们来说,漫展就如同节日一般。
漫展是一种以日本动画、漫画为核心的二次元文化同好的线下会展集会活动,也被称作展子。IDO 漫展的副总经理阿萨西在日本居住了八年,他发现中国的漫展与日本的同人展存在差异。“如今中国的大型漫展属于综合性娱乐的漫展,其中包含了动漫和游戏。因此,在中国的漫展里,粉丝们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进行‘二次元面基’。”
漫展网统计显示,2015 年期间,中国有八十多个城市举办了漫展,且举办场次达到两百多场。阿萨西指出,2015 年是全国漫展投资的高峰时期。因为在那时,动漫、手游以及二次元周边等相关产业同时迎来爆发,而漫展能够让人在感官上直接察觉到人流量。
北京展览馆的IDO30漫展人山人海
图/本刊记者 梁辰
2015 年之后,各地漫展中出现的国漫和手游数量不断增多。很多优质作品随之出现,像《全职高手》《魔道祖师》等优秀国漫作品,以及《阴阳师》这样受欢迎的优质二次元手游。因为只有优质才能赚钱,赚了钱才能参展,这其中存在着逻辑性。阿萨西表示,现在有大量未上市的二次元手游会来到漫展进行线下调查和测评。
通过漫展,能看到 ACG 圈子在过去几年里在中国的变化。参展的商家变得越来越多样,然而同人漫画本子却越来越少。参加漫展的人群也从动漫圈层得以扩大,漫展上 cos 的对象从之前仅仅局限于日漫,到如今涵盖了国漫、美漫和游戏,并且还扩大到了对阿拉伯人、日本武士等普通人物的模仿。同时,汉服党和 lolita 娘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外界将所有元素笼统称为“泛二次元”。这相较于文化概念,更像是一个商业概念。大量的内容和资本涌入其中,从而稀释了 ACG 文化的纯度。
漫展一进来就是“砸金蛋”。当被问是看动画还是漫画时,回答是“看动漫”。并且他们都觉得自己很有个性。一位漫画爱好者如此总结了最近的漫展经历。圈层的扩大让一些动漫爱好者感到不满。
熠子认为漫展没有以前好玩了,因为许多来的人并非动漫爱好者。而且有很多“老法师”,他们年龄较大,摄影经验丰富,但拍片质量不佳,只是专注于拍摄妹子而来到漫展。
起初,cos 仅仅是 ACG 文化的一个附属部分。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cos 开始崭露头角,进而成为一种相对独立的新兴文化。除了普通的爱好者之外,在国内还出现了专业的 cos 社团,并且有一些社团和工作室已经组建了文化公司。互联网研究机构艾瑞咨询发布的《中国二次元行业报告》表明,顶尖 coser 实现商业化有以下途径:其一,签约 cos 经纪公司,从而成为职业 coser;其二,开展广告代言、活动嘉宾等艺人经纪活动;其三,贩售个人写真海报、明信片等个人写真周边;其四,进行植入游戏、植入桌游等跨界合作。
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熠子接到了首个与 cos 相关的工作。她为一家动漫淘宝店担任模特。一共拍摄了大约 20 套服装,获得的报酬是 100 元。从第二次开始,报酬就以千元为起点了,这些报酬可以用来抵消她平日里因个人爱好在 cos 方面的花费。去年,熠子大学毕业,一直在朝着“全职 coser”的目标努力,希望通过 cos 商演等方式来养活自己。今年4月她三次漫展嘉宾,5月则有两次。
Cos 频繁出现在主流文化场所。《快乐大本营》《明星大侦探》等节目里,明星们扮演知名度高的漫画(如《美少女战士》《火影忍者》)或街机游戏(如《拳皇》)中的角色。主流媒体借用动漫亚文化,这既是亚文化影响主流文化的结果,也是对动漫亚文化的二次传播。
主流媒体的二次传播与同好之间的人际传播相比,能让 cos 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和更高的认可度。 主流媒体的二次传播让 cos 获得了更大的话语权。 主流媒体的二次传播让 cos 获得了更高的认可度。 同好之间的人际传播与主流媒体的二次传播不同,主流媒体的二次传播更能让 cos 获得话语权和认可度。
但在文化层面,cos 所获得的认可或许不如在商业层面那么广泛。去年,熠子参加了一家泛二次元相关公司的面试。面试官对熠子说:“我跟你讲,我不喜欢二次元。现在之所以做二次元方面的业务,是因为能赚钱。但我觉得二次元的人都有点不正常,竟然愿意花几千块钱买一身衣服,只是为了摆个姿势拍张照片?拍照还得花钱,你们难道不是有病吗?”
你是否有热爱的东西呢?熠子显得非常平静。你有为自己热爱的东西花过钱吗?
熠子在ChinaJoy超级联赛备场区化妆造型
图/本刊记者 梁辰
“这一瞬间,我觉得我变成了她”
5 月初的某一天,有一支队伍在北展广场上蜿蜒前行,那广场宛如裙摆般铺展着。我排队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得以进入展览馆。在第 30 届 IDO 漫展上,我第二次见到了熠子出 cos。这次她和朋友们一起组队,参加的是 ChinaJoy 超级联赛的舞台剧海选。她的脸庞两侧垂下粉色长发。她身着红黑色的古风服饰。她别着黑底闪亮的蝴蝶结大腰封。她用白油彩在眼下描出卧蚕。
这是 IDO 漫展为期三天的最后一天,游客的数量总计达到 13 万人次。这栋建筑呈现前苏维埃风格,其正门两侧的外墙是红底金纹的,分别写着“和平”和“友谊”。coser 们纷纷涌入,其中有漩涡鸣人、犬夜叉、坂田银时、蜘蛛侠,还有《V 字仇杀队》中的面具男等。不同动漫平行宇宙中的角色,被 coser 们赋予了生命,仿佛有了呼吸。
Coser聚集到北京展览馆参加IDO30漫展
图/本刊记者 梁辰
动漫爱好者第一次来到漫展时,很容易凭借神情被辨认出来。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初中女孩,手里提着印有坂田银时和吉原神乐的《银魂》大福袋。她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自己面前的这两个角色的 coser,就好像这两位 coser 是刚刚从她的福袋里蹦出来的一样。
熠子对这种状态心生羡慕,在她看来,这便是动漫最为纯粹的快乐。她说道:“我觉得全职 cos 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出 cos 没有经济来源,根本无法继续玩下去,并且这也属于青春饭的范畴。”5 月底,熠子收到了 ChinaJoy 超级联赛的晋级通知,随后在 6 月参加接下来的比赛。最近,她获得了一个二次元公司新媒体岗位的入职机会。这表明她需要暂时告别“全职 coser”的目标。
Cos 仍然是能给她带来最多快乐的事情。她曾经前往青海海西州茶卡盐湖拍摄了一组关于小圆的正片。尽管她完全有能力通过电脑合成出相同的环境效果。
去年在茶卡盐湖拍摄的时候,雨下了很久。熠子坐的车车轮陷入了泥中。第二天她在北京有 cos 的商演活动。原本以为拍摄没有希望了,然而在下午 3 点多的时候,天突然变得晴朗起来。
熠子把小圆的所有装备都换上了。他在水底的石砾中行走了很久。接着,他走到了那片没有旁人且没有涟漪的白镜湖面之中。
放晴后,湖面如镜子般倒映着蓝天与云絮。熠子身着粉色蓬蓬裙,粉色的头发,脸也化成了小圆。在《魔法少女小圆》的最后一集中,小圆将所有魔女消灭。当她成神之际,世界上的阴霾被她驱散,世界变得透亮。
“这一瞬间,我觉得变成了她。“ 她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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