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日漫改编电影屡遭差评，次元壁坚固难破，战斗天使：阿丽塔何去何从？

文/林品

一直横亘着某种难以打通的“次元壁”

2009年周润发饰演龟仙人的“中美合拍片”《龙珠》。2017年斯嘉丽·约翰逊Cos草雉素子的《攻壳机动队》。好莱坞新贵Netflix制作发行的《死亡笔记》。好莱坞的日漫改编电影。在商业收益方面。与美漫改编电影差距很大。在观众口碑方面。也与美漫改编电影差距很大。

周润发在《龙珠》中饰演龟仙人剧照

“御宅族”与“二次元爱好者”成为给影片打差评的急先锋。有人痛斥《龙珠》“毁童年”。有人愤慨《攻壳机动队》“糟蹋神作”。这些声音清晰印证了“次元壁”的坚固。

《战斗天使：阿丽塔》正在上映。它是好莱坞对日本动漫IP的改编尝试。这是最新的一次尝试。也是迄今为止最用心的一次尝试。

项目发起人是卡梅隆。毛遂自荐的导演是罗德里格斯。他们都由衷热爱并尊重日本漫画家木城雪户的原著《铳梦》。当年《龙珠》改编者不同。他们一边想从日本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动漫IP榨取价值。一边对这部“元祖级”燃系少年漫缺乏应有的尊重。还把原著故事改得面目全非。

木城雪户出现在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首映活动中

卡梅隆十多年前就拿到了《铳梦》的电影改编权。他没有仓促地进行跨媒介转化。而是耐心等待。直到特效技术发展到又一个质变临界点。他才运用自己开发的3D 2.0摄像系统。把这部喜爱的“二次元漫画”。转化成一部用3D摄像机拍摄且用3D软件制作的“原生3D电影”

我们能借助媒体公布的部分数据，了解卡梅隆团队的投入情况。在前期设定阶段，卡梅隆依据原著撰写了1000多页札记。负责视效的维塔工作室，动用3万台电脑运算制作，累计花费4.32亿小时进行场景渲染，制作出超2600个极度精致的特效镜头，比当年的《阿凡达》多1000个。

成片保留了原著前两卷主线剧情的基本面貌。它有着炉火纯青的3D视效。在大银幕上重现了原作漫画用黑白线条勾勒出的许多精彩场景。甚至有不少镜头。直接以原作画面作为关键帧的依据。几乎完美地还原了漫画当中的分镜。

我是《铳梦》原著读者。看到依德医生从垃圾堆捡起阿丽塔。看到雨果沿悬空管道奋力攀向“天空之城”撒冷的背影。看到阿丽塔单手撑地借助反作用力高高跃起一拳击穿格鲁依什卡眼睛。这时我心中“原著情怀”得到精准满足。

当然，最能展现主创用心之处的，就是女主角阿丽塔的形象塑造。正是这个角色，给这部电影定了名，还主导了这部电影。在观影时，最吸引我的，是去观察这位独特人物。她是由真人表演与CG动画合成的。

阿丽塔有一双不同于普通人的大眼睛。这双具有日漫风格的巨目美瞳，情感表现力丰富。在全片多处的面部特写里，能直观感受到她眼神中流露的好奇与迷茫。还能看到欣悦与愤怒。也有坚毅与羞涩。

电影《阿丽塔》剧照

阿丽塔如同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这位美少女高度还原漫画人设，毫无违和感地处在真人角色中间。我们能从她和养父、恋人的互动里，体会到她情绪化的少女心与恋爱脑。在那些华丽炫酷的追逐打斗段落中，能欣赏到这位人机合成的战斗天使，以无与伦比的动作流畅度，做出超越肉身人类极限的各种动作

要是漫画名场面实现3D化再现 让我有了“次元壁碎裂”之感 那么介乎真人与CG之间的阿丽塔 更让人发出疑问 建立在差异对立之上的“二次元/三次元”分野 是否正成为一组过时概念

在之前的好莱坞日漫改电影里，最容易让日漫爱好者不满意的一点出现了。那就是西方白人演员去扮演东方主角。比如孙悟空、草雉素子、夜神月等。就算请来了像斯嘉丽·约翰逊这样颜值和演技都在线的好莱坞顶级女星。还是会招来许多素子真爱粉的强烈抵触。他们心里的“二次元女神/男神”十分独特。没有哪个“三次元演员”能真正还原其魅力。

在拍摄《阿丽塔》时，有一位饰演女主角的真人演员，即罗莎·萨拉扎尔。不过，卡梅隆和维塔工作室用独特的方法解决了上面提到的难题他们先对罗莎进行全方位扫描以生成数字替身。接着让罗莎与其他真人演员对戏。借助动作捕捉与表情捕捉技术。把她的表演数据同步输出成数字替身的数码影像。在后期制作流程中。将其转化为阿丽塔的CG形象。精细修饰出这个赛博格角色。该角色有13.2万根头发、50万根面部绒毛、7000个机械零部件

与卡梅隆一同

由此阿丽塔成为维塔工作室出产的又一个标杆性动捕角色。此前有《魔戒》的咕噜、《阿凡达》的纳美人、《猩球崛起》的凯撒。阿丽塔是影史首个真人与CG结合的类人角色。她为二次元角色的电影化开辟了崭新路径。这条路径前景广阔。

可以这么讲，《阿丽塔》的主创团队用心还原了《铳梦》的名场景。甚至连分镜也精心还原。他们精心打造出了突破次元壁的“2.5次元人物”。

但需要明确指出，《阿丽塔》凭借远超同行的工业水准和画面完成度，还原了《铳梦》的外形。然而，仍会让不少原著爱好者感到遗憾。因为它的剧作内容丢失了《铳梦》极具魅力的神髓

《阿丽塔》把原著里先行后续的几个故事，改成了同步开展的交叉叙事。这种改编方式，确实让剧情更紧凑了。然而，它遗失了格鲁依什卡、雨果等重要角色的身世线索。

这样产生的后果是，不管是敌手还是爱人，都成了缺乏内在动机的功能性角色。阿丽塔有一双900万像素的拟真虹膜，却不能像木城雪户手绘的少女加里（原作女主角之名）那样，在体认对方情感、理解对方动机后，流出能打动每位观众的真挚泪水。

电影《阿丽塔》剧照

更进一步讲，《阿丽塔》把原作里的疯狂科学家诺瓦博士和主宰天空之城的人工智能合为一个角色。这种改编方式使人物矛盾变得清晰可辨。不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简化了《铳梦》的核心要旨

至少对我而言诺瓦的角色塑造几乎和女主角同样重要。他的疯狂与加里的野性相互映衬。这种映衬超脱了既定疆界。使得善恶正邪灵壳人机等对立概念失去解释效力但是经过改编的《阿丽塔》更像《铳梦》与《饥饿游戏》的结合。它将一位难以定义的复杂角色塑造为反乌托邦叙事中常见的老大哥。同时把暧昧多义的故事归入二元对立的简化框架。

卡梅隆无疑是好莱坞这座“梦工厂”里极为杰出的匠人。然而他存在无法超越的限定。他在改编时引入了好莱坞叙事陈规。这使得《铳梦》的故事变得更加大众化、通俗化。但同时也剔除了其中最令人惊艳的cult气息。

他的团队能运用持续升级的视效技术。创造出视觉奇观。其比日漫更具感官冲击力。但仍无法真正还原日漫里的美学氛围。那种氛围既高燃又颓废。那是经济泡沫将破未破的年代。《铳梦》描述了一个时代。“星辰大海”的“太空歌剧”已然逝去。“相爱在终焉”的“世界系”潮流尚未到来。营造出日式赛博朋克的独特韵味

漫画《铳梦》

就像木城雪户在《铳梦》后记中所解释的那样，废铁镇是一个所有价值观都已毁灭的世界。这里不存在所谓的传统、神话以及思想。要去认识现实，不被空虚和嘲笑所掌控，进而能够生存下去。这并非一种情结，而是一种意志的力量。也就是真正拥有个我的“战斗”意识

好莱坞持续升级的仅是视效技术。然而它始终无法触碰到东方文化的精神内核。从这个意义来讲。次元壁已然破碎。但次元壁又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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