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天府红：二次元拯救老商城背后的利益纠葛与真相

成都天府广场附近，相隔一条马路的商业综合体，其黄色的建筑外墙上显著地展示着醒目的“天府红”标识。

周四的午后四点钟，踏入装饰有动漫角色的门扉，名为“二次元圣地”的天府红人区显得格外宁静，与相邻的天府广场的繁华形成鲜明对照。

实在难以置信，这竟然是“天府红”。回想起一个月前的五一假期，这里因人潮汹涌而频繁出现在媒体的报道中，描述着“需排队两小时，即便如此也难以挤进去”的盛况。

此地昔日乃一座陈旧的商业大厦，谈及“二次元助力老商场复兴”的议题，“天府红”无疑是无法回避的典型案例。

众多故事融入了“二次元拯救老商城”这一话题之中，普遍反映出这样一个现象：实体经济陷入困境，而二次元经济却成为了一个意外的亮点。然而，真相并非仅此而已。

天府红这片土地上，每隔一段时日，二次元与老商场的纠葛便会以各式各样的面貌浮现。在这利益相互追逐的背后，亦映射出二次元经济兴盛之下所隐藏的更深层矛盾：那份对二次元的情感之火，点燃了老商场，而当商场试图拓展更广阔的经济版图时，却开始对这份情怀进行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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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元拯救老商城”

“天府红是靠着二次元摆摊起家的。”

众多对谷圈情有独钟的爱好者在谈论天府红时，往往都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场，而深耕谷圈多年的王先生自然也不例外。

王一定初次踏入天府红，心中充满了好奇。在此之前，他每次来到天府广场，最常光顾的便是成都博物馆。然而，在外地求学数年后重返成都，他意外地发现，这个之前未曾留意的商场，从一楼至五楼，竟然汇聚了众多谷物店铺。

“谷子”一词源自日语中的“グッズ”，该词是对“Goods”一词的音译。“谷子”亦称作周边产品，在日本，它涵盖了漫画、动画、游戏、偶像、特摄等版权作品的各类衍生品。在当前语境中，“谷子”主要指的是二次元相关的周边产品，通常是指那些以动漫角色为核心，体积小巧、重量轻盈、价格相对合理的周边商品。

在一定程度上，天府红已转变为二次元文化爱好者的聚集地，这一现象体现了天府红与二次元群体之间的相互吸引与追求。

天府红原址，成都市民耳熟能详的成都百货大楼，始建于1952年。这家百货大楼一度被誉为“成都家电龙头”，成为市民购买家电的首选之地。周边地区曾是八九十年代市属和省属单位职工的福利住宅。当时，从居民楼向外望去，就能看到位于百货大楼顶层的成都本地电视发射塔。每周二和周六，那里会播放电影和新闻节目。

2007年，成都百货大楼历经沧桑后，迎来了拆除与改造的命运。数年之后，一座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中国台岛企业旗下的远东百货正式入驻其中。这家百货公司，作为当时时尚潮流的标杆，引入了成都地区首家的兰蔻专卖店，并引入了年中庆典、化妆品节以及商场贵宾卡等流行百货模式，这些举措使得天府广场商圈焕发出新的活力，成为了“百货业态”最后的辉煌时刻。

2017年，远东百货宣布关闭了位于天府的门店；经过两年，直至2019年，远东百货彻底结束了在骡马市最后一家百货店的运营，曾经璀璨的百货巨头黯然退出了成都市场。

当前，传统百货业正遭受电商及新兴零售消费模式的挑战，纷纷探索变革之道。到了2021年，该大楼正式更名为“天府红”，与公众见面。负责该大楼的经营管理的是2018年5月成立的云泰商业，在落成仪式上，云泰商业的总裁吴铮在接受川观新闻的采访时表示：“我们的目标是打造成都独一无二的大型购物中心，这里将拥有独特的商品和体验，这一切都只属于天府红。”

天府红在创立伊始，便将目光投向了年轻人的消费口袋。彼时，它于五楼精心打造了“潮玩三坑”特色区域，汇集了涵盖LOLITA、汉服、JK制服的“三坑”主题店铺，以及二次元幻想书店、VR体验馆、游戏厅、塔罗牌占卜店、密室逃脱馆等多种业态的商铺。

这项做法并不罕见。自2016年起，随着泛二次元消费群体的急剧膨胀，上海和广州等地纷纷采纳了此类策略以吸引年轻一代。然而，天府红并未能实现其雄心壮志，进入2021年后，关于“天府红”的讨论在网络上变得极为罕见。

去年三月起，落泥泥在天府红市场开设了摊位，售卖谷物，他是首批在此地摆摊的摊主之一。当时，天府红市场五楼仅有几家谷物店，而下方四层则主要经营服装，往上至六楼则是电影院和餐馆。谷物店数量有限，现今的钢铁月球店铺售卖书籍，而漫魂则专注于销售手办。

去年，众多粉丝踏入天府红，纷纷直奔五楼挑选心仪物品，随后便前往源自日本的流行品牌Animate cafe稍作休憩，随后便离开了。然而，到了2023年2月，Animate cafe宣布停止营业，天府红因此显得愈发寂静冷清。

一些售卖《偶像梦幻祭》游戏谷子的摊贩与天府红达成了合作，在Animate cafe的前身场地开设摊位。据第一批摊主回忆，自那时起，天府红便开始以“谷玩市场”为焦点，吸引二次元爱好者前来。落泥泥也回忆起，当时在成都，唯有天府红支持线下谷子摆摊活动。

“谷玩市场”的萌芽实际上是在2022年7月，然而，那时的二次元活动却淹没在众多服装、餐饮和数码产品的宣传中，显得并不突出。到了2023年初，“谷子店”突然成为了天府红的热门推荐，那些亲历过那个时期的人回忆说，以前一直严肃的天府红官方微信和微博，仿佛疯狂般地开始大肆推广二次元文化。

2023年6月9日，次元GO连锁谷子店在西南地区的首家分店正式进驻天府红。进入下半年，陆续有更多的谷子店加入其中。原本仅限于五楼的二次元购物体验，如今几乎每层都能找到谷子店，让人感叹“逛不尽”。

天府红凭借二次元文化的热度而广受欢迎，以至于在人流密集的周末和节假日，不得不采取限流措施。

02

不是所有老商城都能被拯救

天府红在二次元经济领域分得了一部分利益，然而并非所有老旧的商城都能得到挽救。

王一定留意过天府红周边的富力广场，该广场与天府红相隔1.4公里。在其最鼎盛时期，曾与天娱传媒达成合作协议，成为历届《超级女声》海选的举办地。然而，随着主城区经济的向外延伸，城中心崛起了一座吸引游客的新商城——太古里，这导致富力广场逐渐变得冷清。不仅如此，它还因过于荒凉而流传着“闹鬼”的都市传说。

富力广场对青年消费市场的关注甚至超越了天府红。在2020年，天府红建成的前一年，富力广场便已开始锁定这一目标群体，其商业定位为潮流酷炫的IP，引进了livehouse文化、摇滚乐队的现场演出、主题潮玩派对以及二次元文化等多种青年圈层文化元素，力图让老旧的商城焕发出新的活力。

至今，焕然一新的富力广场仍旧未能展现出新的活力。王一定认为，该广场的二次元氛围并不浓厚，且风水不佳，不过“场地相对较为经济实惠，适合举办漫展，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前往那里举办漫展，但相应地，摆摊的人却并不多”。

王一定过去经常步行十多分钟前往天府红附近的KBC潮玩广场摆摊，那是个由老商城改造而成的二次元商场。然而，他发现那里的客流量远远不及天府红，尽管他摆摊一整个下午，却未能售出任何商品。原因在于地理位置的不便，那里甚至没有公交或地铁直达。

天府红之所以难以被替代，其地理位置的优越性是关键因素之一。王一定如此描述：“它的位置简直太理想了，正位于市中心，无论从成都的哪个区域出发，前往天府红所需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王一定在选购线下谷物时，地理位置因素显得尤为关键。自2016年起，他便开始了购谷之旅。起初，他选择通过网络平台进行谷物的购买。

线下购谷曾属不易之事。王一定首次尝试线下购买谷物，那是在2018年，成都的连锁谷子店“潮玩星球”开设了实体店面。往昔的谷店多分布在与东郊记忆、西博城等地，远离市中心，他往往需穿越整个城市，换乘多路公交车，方能购得谷物。

谷店聚集的天府红，让王一定也感受到了逛街的乐趣。以往，他得特意前往分散在城市各处的谷子店购买谷物，买完便即刻回家。然而，今年他开始频繁光顾天府红，即便不购买谷物，也会去那里逛逛。自从天府红名声大噪，每次前往，他都能感受到一股同类聚集的强烈磁场。

此外，线下购买谷物所具有的独特魅力，主要源自连锁谷物店铺与知名品牌的合作。这就像服装店中的品牌专柜，消费者在实体店中能更便捷地选购到心仪的谷物。尤其是那些限量发售的谷物，在实体店中购买往往比在网上的官方旗舰店更容易抢购到。再者，与网购相似，品牌旗舰店通常不提供包邮服务，这也常常会让他们望而却步。

他后来也投身于“天府红代购”的行列，代购的物品繁多且需精心包装，鉴于货品单薄，他不得不亲自细致地逐一打包。尽管如此，他并不能从中赚取多少利润，但至少在想要外出购物时，只要有人下单，他便能保证来回的路费。

由于购入的谷物数量过多，他转而与他人合租摊位进行谷物销售。尽管他对众多谷店了如指掌，天府红那种独特的聚集氛围以及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在他心中始终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03

新与老的距离

在这座建筑中，老商城与年轻人热衷的二次元文化之间的转换，常常引发新旧观念的碰撞与冲突。

王一定首次得知天府红这一事件，源于一场争执——去年8月22日，在那一日，天府红发生了一起冲突，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士指责coser（动漫游戏角色扮演者）缺乏爱国心，随后双方发生了争执，女士甚至将coser推倒在地。

coser们致力于捍卫二次元粉丝群体的尊严，而那位施暴的女性却不断诋毁地说：“所有热爱祖国的人对你们都抱有偏见”、“要替你们的父母教训你们这帮人”。这一事件从圈内蔓延至圈外，最终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争议持续不断，“孙笑川来天府红事件”今年在业内受到了审理。5月22日，孙笑川公开宣布他将前往天府红，天府红官方通过截图转发并表达了热烈的欢迎。二次元群体感到愤怒，原因在于作为游戏博主的孙笑川因百度贴吧“孙笑川吧”而遭受了排斥，该贴吧在2018年曾因偷拍、散布谣言和挂人等行为而引发广泛关注。

前往天府红的每一位女性，恐怕都难免要遭受一番品头论足。橘子，这位常客，对这场审判中二次元群体的忧虑表达得淋漓尽致。

冲突是易于理解的，每个社群文化都有自己的传统和不容触犯的底线，身处其中的王自然也不例外，难免会感到迷茫。当他曾在天府红漫步时，他曾感到困惑，不明白为何谷子店的老板和谷玩市场的摊主都显得如此冷淡，直到他自己开始摆摊，才真正体会到了其中的道理。

他可谓是圈中少有的健谈之士。在摆摊的前几天，他热心地接待了商场来来往往的人群，却意外地吓走了许多原本打算购买谷物的人。这主要是因为这部分顾客普遍较为内向，他们在购物时通常直接前往心仪的谷物区域，找到目标后便直接下单，与店家的交流也仅限于询问是否有他们所寻找的谷物在售。

但这并非一个难以对付的集体，对他们来说，得到基本的尊重与理解便足以使他们感到满足。王一定对谷圈群体的特点进行了归纳，他指出：“这个群体主要由学生和年轻的职场人士构成。”

小瓶，一位年轻的职场人士，每当天气晴朗，她便会结束一天的工作，在天府红外的街头摆摊，将手中多余的谷物进行售卖。她觉得摆摊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在那里她售卖小马宝莉卡片，吸引了许多学生顾客前来交换，她甚至感觉自己也因此显得年轻了许多。其中，不少顾客是家长陪同孩子一起选购的，还有一位来自北京的叔叔，因出差途径成都，特意来到她的摊位，表示想要买下卡片送给自己的女儿。这种得到家长认可和支持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美好。

04

逃离的，和不断涌入的

这份对二次元的热爱正是“天府红们”所觊觎并意图从中获利的目标，随着规则的逐步健全，对于后来者而言，那片原本的广阔蓝海正在慢慢缩小。

去年，那批“谷玩市场”的摊主们回忆起当初协助“天府红”吸引客流的日子，心中充满了懊悔。他们曾助“谷玩市场”一臂之力，使其完成了使命，然而，如今“谷玩市场”却屡遭“天府红”的驱逐，最终不得不整体搬迁至六楼的餐饮区域。

六楼的人流数量明显不及往昔的五楼，缺乏其他谷店的带动。那里的餐饮气味渗透到谷物中，让人感到不适，这成为了众人普遍的不满之源。王一定如此描述那种味道：“它就像东西散落在地上，久久未清理，散发出一种令人不悦的气味。”

“谷玩市场”的摊位申请过程已不如起初那般简单。虽然公开的规则仍旧允许每周五通过小程序进行申请，但我在天府红外摆设了一个月的野摊，发现每周五的申请时间仅限于五十点，而通常在十一点登录时，申请机会就已基本用尽。

王一定经常在天府红闲逛，他注意到“谷玩市场”的摊主来来往往总是那几位，所售商品也彼此相似。“谷玩市场”在他看来已经失去了它最初的宗旨：原本是二手物品交易的场所，但现在的摊主似乎更像是同一地点的批发商。

“谷玩市场”已现变质迹象，同时，商场内的谷店亦然。其中，部分品牌连锁谷店选择与IP合作，推出官方限量版“谷子”进行销售；而众多个体谷店则纷纷瞄准热门IP，积极进货。

同质化现象催生了不健康的竞争态势，导致原本推崇的“谷玩市场”开始出现恶性竞争：摊主们不能再绕过官方随意设摊，而那些与商场谷店款式相同的谷子，也变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对于有志于开设谷子店的创业者而言，选择入驻天府红正变得越来越不易。资深谷圈玩家球总计划今年在成都开设谷子店，但最终放弃了在天府红选址的念头，转而考虑即将落成的天府国际动漫城，这一决定的主要原因是天府红的租金过高。

天府国际动漫城正在建设中，其旁邻接成都动物园，与天府红相距8公里之遥。该项目由四川省旅投集团与成华区政府共同发起，旨在打造全国首个以动漫为主题的商业街区。

尽管天府国际动漫城并不位于市中心，但这个由政府主导建设的项目在谷圈地区颇受欢迎，每当人们纷纷指责天府红的各种问题，天府国际动漫城的身影便时常出现在讨论之中。

然而，与尚处于规划阶段的天府国际动漫城相较，节假日期间天府红依然人气旺盛，热闹非凡；与此同时，新的谷店也在持续增多。

6月13日，连锁谷店的多摩万事屋完成装修并正式对外开放。开业首日，群主在多摩万事屋官方群内发布了一系列预告，短短几分钟内，便有顾客陆续赶到现场开始选购谷物。

二次元经济的盈利是否仅限于二次元爱好者？在谷圈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王一定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二次元经济所赚取的并不全都是二次元爱好者的钱，“它已经转变成了时尚的象征，许多人跟风追捧，随之而来的消费行为中，泡沫现象尤为突出。”

尽管他对市场有着深刻的理解，但在未来，他仍旧怀揣着开设个人谷子店的梦想。他坚信，即便泡沫消退，谷子店的市场仍将存在，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总会涌现。